北面的官军没料到,许怀庆居然在黑夜中发起进攻,明显有些准备不足。在他们看来,黑夜里王贤军最强大的两样倚仗,火器和弓箭都会威力大减,所以才想趁黑天来碰碰运气。
却不知,经过一天的激战,许怀庆他们已是弹药告罄、箭支也全都耗光……虽然捡回了一些箭支,但杯水车薪,根本不足为凭!
更重要的是,许怀庆要在今夜拖住杨荣,不给官军迎头痛击怎么成?!
“杀啊!”五千骑兵从黑暗中杀出,如饥饿的狼群一般,疯狂的冲入了手持火把的敌军阵中!
官军的火把只能照亮数丈近远,这才看清敌军杀过来,慌忙举起兵刃抵抗,却哪是挟带着千钧之力的斩马刀一合之敌。走在最前头的官兵,惨叫着被劈断了兵刃,砍成了两半!黑夜里看不到鲜血和残肢横飞,只听到那漫山遍野的惨叫声,还有兵刃相击的脆响声,血肉之躯被劈开的扑哧声……同样令人恐怖无比!
后排的官军还没反应过来,前头的同袍已经被斩于马下!他们这才看到,敌军已经冲到了眼前,连兵刃都来不及举起,就整个被奔驰的战马撞飞!
刚一交手,官军的阵势就大乱,许怀庆借着冲锋的势头,率军杀入官军阵中一里,死于他们刀下马下的官军不计其数,忽然眼前压力一空,原来已经破阵而出!
许怀庆哈哈大笑着,从背后取下长弓,拿起箭壶中一支特制的长箭,朝着西北方向射了出去!
鸣镝带着尖利的呼啸声,划破这血色弥漫的夜空,指引着将士们向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
通州城外数里,是杨荣的中军旗帜所在。许怀庆所料一点不错,杨荣根本不敢离开通州太远,若非天黑必须关上城门,指挥城外围剿不便,他甚至不会离开通州城。
哪怕到了此时,杨荣心中还是依然不能打消回城的念头,他实在是太矛盾了,一方面通州绝对不容有失,另一方面,又必须尽快消灭许怀庆。打通运粮的道路,早日将通州的粮草物资运回京城去!
杨荣想不到两全其美的法子,只能在离城指挥的同时,又时刻保持对通州城的警惕,直到得知许怀庆就在永通桥一带游弋,杨荣这才心下稍定。不用离城太远,就可以指挥战斗,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谁知刚刚下令合围不多久,就传来许怀庆击溃了北面的军队,破阵而出的消息!
杨荣登时怒不可遏,质问前来报信的千户道:“老夫的命令你们听不懂吗?要步调一致、互相呼应,以免给敌军可乘之机!”
“这……”千户心说我就是个跑腿报信的,你跟我吆喝有啥用啊?
“一群废物!”杨荣气的直跺脚,王贤军已经破阵而出,自己煞费苦心组成的包围圈,还有什么用?!
其实杨学士也是书生意气了,他毕竟是文官,不知道事先谋划是一回事儿,实际带兵打仗又是另一回事儿。能保证个七八成不荒腔走板,就已经是极限了!所以为将者切忌计划太过,要留出足够的容错空间才行,像他这样,精确到每一支军队都必须步调一致,分毫不差的出现在相应的位置上,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杨荣以为许怀庆已经突围而去,正在那里懊丧检讨,突然又听斥候禀报道:“那支敌军又折了回来,再次对北路军发动了进攻,北路军已是溃不成军了!”
杨荣闻讯,却不惊反喜,一拍大腿道:“好!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在杨学士看来,王贤军不趁机逃走,是太小看官军的表现!既然如此,那就不用走了!
杨荣马上下令,让各路军队改变行军路线,迅速对北面的王贤军形成包围堵截态势!
黑夜里,根本看不清远处的战况,只有听斥候不断的禀报:
“报!敌军击溃了北路军,直插西北军侧翼!”
“报!西北路军阵型被横向击穿,陈副都督阵亡!”
“报!西路军没有遭到攻击,敌军又折回北面,攻击了刚刚赶过来的东北路军!”
“报!东北路军与敌军激战,损失惨重,两名副都指挥阵亡,敌军夺路而去!”
“报!敌军伏击了正北上的南路军,把他们赶下了永通河,永通河冰面破碎,溺水者不计其数!”
“报!东路军遭到袭击……”
“报!西路军遭到袭击……”
“报!西南军……”
两个时辰内,分成八路的近八万官军,遭到了许怀庆的十几次进攻,居然没有一次胜绩!仅被斩杀的官军指挥使以上将领就多达十余人,普通将士更是不计其数,黑夜里也无法统计!
“那许怀庆带的是天兵天将吗?!”杨荣彻底抓狂了,他摘掉了官帽丢在地上,解开了碍事的腰带,提在手里临空挥舞、张牙舞爪的样子,哪还有半分国老风范?
“黑夜给了许怀庆最好的掩护,我们又分兵多路,让他可以各个击破。”一旁的众将忙解释道:“不过阁老放心,他毕竟只有五千兵马,这会儿应该已经折损的七七八八了……”心里却感到十分解恨,暗道你丫终于明白,为什么许怀庆区区五千兵马,就可以把运粮大军死死按在路上。为什么李贤能被硬生生撵回城去!不是咱们不努力,实在是敌军太凶残啊!
然而,杨荣的懊丧并非来自许怀庆表现出的非人战斗力,而是因为自己犯了致命的错误!之前,杨荣认为许怀庆在大军包围下一定会逃走,所以才会布了这么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