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炎酒足饭饱后,带着戊林晨和幽若,在众人的簇拥下,大摇大摆的横穿了街区,路途虽遇上了几个长毛余孽,却让他几声呵斥吓得连滚带爬的去搬救兵,其气势比之已逝的胡三儿强了不知道多少倍,戊林晨心知他暗藏了阴谋,但对他却仍有一丝好感,跟着他穿过菜市场,走过一处腌臜之地,便来到一处空旷而荒芜的院子。
也不知是为了吓人,还是为了造势,院子正门口左右两边立着竹竿,各自吊着三颗白森森的人头骨,当风掠过之时,人头骨彼此碰撞,发出吓人的磕巴声。
再看院子大门左右,却是腰长的杂草,荒芜得不见一粒凝土,偶尔还能见到些蛇虫鼠蚁爬出,它们也不怕人,让人见了好生凄凉,想不到适逢乱世,蛇虫之辈都如此胆大妄为,世道之乱,尽是牛鬼蛇神当道了。
院子里堂,也是杂草丛生,只是人为在杂草当中生生开辟出一条小道儿来,众多新鲜的杂草连根拔起,散在道儿两旁,戊林晨瞧得呵呵一笑,盯着马炎的后背说道:“马爷如此客气,竟还为我开上这新道儿”
马炎哈哈大笑,头也不回的说道:“戊先生甭来这套,你套不出我的话儿,待会儿见到人你自然知晓”
说完,马炎抢行几步,推开正院大门,一股陈旧而有糜烂的气息顿时散了出来,他侧身立在门边,微微弯腰说:“戊先生请了,这虽寒碜了,但乱世之中,栖身不易,还望你不要见怪”
戊林晨望里看了几眼,只见清末装扮的屋子里,一些刀剑棍棒七零八落的散在地上,正堂当中,有一小小的八仙桌,桌边坐着一位白发白须的老人,戊林晨指瞅了一眼,心里便咯噔了下,这老人的样貌竟似曾相识。
“你是康伯伯?”戊林晨不敢确定,尝试性问了一句,而后才踏步走了进去。
老人扶了扶银边的眼镜,咳嗽了几声,抬头引上戊林晨的目光后,脸上露出欣喜的颜色,激动得想要站起,可挣扎了几下,却是无力,只好气喘吁吁的看着戊林晨说道:“你是兰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故人之子,老天怜悯,老天怜悯啊”
戊林晨急忙走上去,行了跪拜之礼,而后拉着幽若说道:“康伯,不成想你也回来了,多年不见,伯父身体可好?”
老人微笑着点头,伸出颤抖而又枯萎的双手,将戊林晨扶了起来,对门外的马炎说:“炎儿,快搬个座椅来,我有话要和兰生说”
马炎对老者十分尊重,进来鞠了一躬,而后才去搬了把椅子来,戊林晨让幽若坐下,自己却紧紧握着老人的双手,眼角不禁流出了泪水。
往事历历在目,七君子血染山河,那时候的老人估摸着只有这康伯伯还在人世了,戊林晨摸了一把眼泪说:“康伯伯,你要见我怎不照直说呢,我还以为马炎有什么阴谋”
老者轻轻拍了拍戊林晨的手背,而后扶了扶眼镜,慈祥的脸上有些愧疚之意说道:“当年我就该和你父亲一起去了,现在见到你,死也瞑目,我时间不多,你且听我说来”
老人见戊林晨脸色有泪水,也忍不住老泪纵横,摸着戊林晨的脸,心里是百感交集,在戊林晨身上,他仿佛看到了谭嗣同的影子,想起往事,那埋藏心里已久的情感顿时爆发而出,两眼关切的看着戊林晨说。
“伯伯没能照顾好你,让你受苦了,现在兰生已经长大了,是个七尺男儿,伯伯很欣慰,可惜伯伯没几天活头了,可伯伯有个不情之请……”说道这里,老人忍不住抹去一把老泪,接着说:“按理说,伯伯是没有权利,也没有脸吩咐你做事,但这事关重大,伯父也只能拉下老脸求你了”
戊林晨摇头,单膝跪在地上,紧紧握着老人的手说:“康伯伯有事尽管吩咐,你我好似一家人,为你做事,也是我的荣幸”
老人十分欣慰,爱抚着戊林晨的头,有看了看幽若说:“这姑娘是你媳妇儿吧,你比你父亲厉害多了”说完,他才郑重的看着戊林晨说:“你知道溥仪皇帝吗,我要说的便是他”
戊林晨点头,关切的看着老人皱巴巴的脸说:“听说过,康伯伯要我做什么”
老人叹了口气,扶着椅子,艰难的站起来,望着门庭,沉重的说道:“当年变法失败,七君子没有怪罪任何人,我们的心永远向着中华,溥仪皇帝虽有心救国,但却叫日本人控制了,我希望你能救他出苦海,辅他救国”
戊林晨急忙伸手扶住老人说:“康伯伯所托,我必然会答应,救他出苦海没没什么不妥,只是这清朝已经灭亡,救国之路,只怕不能依靠溥仪皇帝了”
老人看着庭外荒草,眼神里尽是凄凉,转脸对戊林晨说道:“扶我出去看看吧,或许你说得对,清朝已经没了,但溥仪却是我中华最后一位皇帝,被日本人所控制,实在有损国威”
戊林晨扶着老人,慢慢走到屋子外头,老人忽然微笑,让戊林晨松开自己,然后独自站立,瞩目远眺,只见天际边,夕阳落下,火烧一样的云朵染红了半边天,老人笑着念道。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说完,天地间忽生了一阵凉风,吹得众人心情沉重不已,戊林晨担心老人摔倒,走上前去,扶住问道:“康伯伯,咱们回屋,外头风大”
等待良久,老人却是依旧微笑,闭目不语,戊林晨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伸手往老人鼻子下一探,竟发现气息全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