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夫人不提还好,这一提,宋氏脸上笑容便换成了忧愁。
宋氏长叹一口气,说道:“这门亲事怕是不成了。”
于氏闻言,不由惊讶地看向宋氏。
这凤临郡中,方氏和丘氏也算是差不多的望族了,不同的是,丘氏是旧族,自大楚建立便由世家名门一路奔往普通乡宦之家。
方氏则是由小乡宦一步步往望族而去,如今的当家人方进才华横溢,以状元之才得先帝赏识,进而入朝议政,又因敢于直言进谏,备受先帝宠信。
丘方两家既然同出一地,平素也常有来往,也算是通家之好,这结亲同上进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只是当日丘家还未衰败如斯,而方进尚未中状元,倒是方进之父方老太爷为借丘家之势,上赶子地要结这门亲事,丘老太爷也想多一个帮手,故此一拍即合订下鸳盟。
偏事不凑巧,两家嫡系儿女中未有相当之男女,故只好给孙儿辈订了这门娃娃亲。
到如今风水轮流转,丘家败落,方家兴旺。
因为方进乃是先帝宠臣,故其族中子弟多被他照拂,但凡有功名者,皆入朝做了官,日渐势大。
后来先帝驾崩,方进做为托孤大臣,小皇帝也要给几分脸面的,就越发的荣耀无比。
于是,现在倒是丘氏这边上赶子去结亲了。
幸好方进是个孝子,虽然两家老太爷均过世,却仍认这门亲事,只是方家如今不是从前的小乡宦了,大富大贵见得多了,眼光自然也高
于是丘如承不得不铆足了劲地读书,直到去年终于中得举人。
丘敬知道以儿子的年纪学问,这个举人中得有些勉强,便有意让儿子潜下心来作几年学问,也好将来殿试时能有个好名次。
其实丘敬心中还有一个不为外人道的念头:再过几年恰好是小皇帝亲政,若是儿子得了皇上的青目,将来未必不会又是一个方进。
故此,丘如承便没参加今年的春闱,再次殿试就要到三年以后了。
在寻常人家看来,少年中举也是件了不得的事情了,也认为有个年轻有为的举人姑爷是件很有面子的事情。
但在方家人眼中,却觉得不够:丘家的富贵大不如前,丘如承虽可以从举人荐官出仕,但这样人家出身的,定是些不入流的官,将来恐仕途不顺,可若是进士及第,至少要再等三年甚至更长时间,也不知那方家小姐是否等得起。
宋氏遮遮掩掩说了儿子的两难之处,叹道:“原本他父亲打算让承儿不必急着殿试,先游学几年交些良师益友,锤炼沉淀一下学问,以便将来仕途走得更顺些。再则承儿年纪不少了,也该成家立业,成了家肩上扛起了责任,人才能更稳重专心学问。不过如今看来,方家却另有主意,承儿也不想耽搁人家女孩子,为这事,我真是愁白了头,为了两家的世交情份,少不得由咱们来背这个不孝的罪名了。”
众人听了,也不由心头沉甸甸的,丘家确实不比从前,往上数个几十年,都是别人赶着往丘家嫁女儿,如今的丘家不说也罢。
也有人气愤方家门缝里看人,直言就这么干耗着,反正承哥儿年少有才,又是男儿,耗得起,到时只管看方家如何到丘府里服软。
孙夫人却摇头道:“结亲是结两家之好,不是为了结怨,如果两家真这样耗着,倒白白辜负了两家老太爷的交情了。方家也未必就是这个意思,不然她家女儿也不至于等到现在,况且她家女儿也确实很好,宋姐姐还是请个两边都说上话的人去问一问吧。”
朱夫人显然还不能释怀与于氏母女间的争吵,此时借题发挥,冷哼道:“这等仗富凌弱的人家,能养出什么好女儿来?一代好儿媳,三代好子孙,宋姐姐可不要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和这么个富贵眼人家结亲,倒白白委屈了承哥儿。”
于氏如没听到朱夫人的弦外之音似的,仍淡然地喝着茶水,她没有参与到这场谈话中,因为她有些摸不准宋氏这么做的意图。
与方家结亲,对于丘敬一家的好处是不可估量的。
方进身为先皇身边的红人,这些年来也经营了不少的人脉,虽然新皇登基,要避刘氏外戚的锋芒,其势力仍不可小觑。
丘敬若能与方家结亲,定能借方进之势,在仕途上更进一步。
丘如承少年得志中了举,将来必要参加殿试成为天子门生,有岳父和亲生父亲的提携,前途不可限量,在此基础上再往上攀附,丘家跻身京城富贵圈便指日可待,丘敬也能一扫这些年的颓气,扬眉吐气一番了。
丘如承出身尚算不错,又有才情,还是少年新举人,与那京城世家子弟相比,都不算逊色。
那些世家子弟富贵日子过多了,大多安富尊荣,斗鸡遛狗,但凡真心为女儿着想,也不会轻易毁了这门亲。
所以方家眼界再高,除非和皇室宗亲结亲,否则不会轻易略过丘如承的。
于氏觉得这事透着蹊跷,在不了解情况的基础上,还是保持沉默为好,免得多说多错。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屋内诸位夫人虽口内劝着宋氏再去探探方家的意思,心里则不由猜测:方家怕是不想结这门亲,虽说未行三书六礼,却因着两家老太爷的话,不想背那个骂名,故此才多方刁难丘如承。
堂堂的丘家嫡子长孙,年纪轻轻又是举人,尚且被方家看上不眼,自家儿子更别指望娶个名门世家的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