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大长公主听得萧锦棠有意让沈揽月进宫的消息时虽心下惊震,但她心中一直悬而不定的猜测却在楚麟城话音刚落的一瞬尘埃落定。楚麟城借雪菊清宴之机随王谦之私拜锦衣侯府不为楚沈联盟而是以萧锦棠说客的身份而来。既知他为说客,那一切能为萧锦棠谋益的行为她都有几分猜测。

帝沈联姻的提议虽也在定国大长公主的预料之中,但她想楚麟城必知沈揽月在沈府中的地位及其特殊,让自己答应让沈揽月入宫的可能性几近于无。但她却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楚麟城和萧锦棠竟真打起了让沈揽月入宫的算盘。

她一生唯有一子一女,长子出生即夭折,而临阵而生的女儿平安长大却死于难产。沈揽月是她唯一的外孙女,是唯一的血脉亦是此生唯一的寄托。她欲携沈氏归隐远离庙堂,为的便是将来沈揽月能做个富贵闲人安度一生。她如此尽心费力的保护便是希望沈揽月能避过世家贵女入宫为妃的宿命。因为沈氏没有楚氏族女世代不入宫这个由开国皇帝萧彻定的规矩所护。

这个看似无理的规矩却是楚飞廉唯一主动以开国首功的身份要求萧彻起誓的事。对于此事大周历代史学大儒各执己见众说纷纭,有人说这是楚飞廉恃功而骄,认为无须女眷入宫楚氏依旧稳坐大周第一世家之位。而开国皇帝萧彻听得挚友要求,便将亲妹下嫁楚飞廉,并定历代公主必嫁楚氏为主母。

有人说此乃楚飞廉的先明远料,楚氏镇掌凉朔世守国门,女子入宫必位尊显赫,若是诞育皇子则有外戚干政之危。即便楚氏世代忠君,然最是伴君如伴虎。萧彻虽不会废黜楚氏,但谁又能测后世君心?楚飞廉明白唯有彻底绝了外戚干政这一点可能在纷乱时局中保全楚氏。而公主下嫁则可对楚氏多一重保护,若将来楚氏遭遇帝王揣测无法以自释兵权之由自保时,主母身为公主亦可保全一部分楚氏血脉不致招与满门全灭。

这个誓言无形之间更是提高了楚氏在开国世家中的地位。但这玉京城中的未嫁的贵女,除却身份显赫却不得入宫的楚清和,最尊之女便是沈氏的沈揽月和兰卿睿的yòu_nǚ兰芝雅。若以门第相较,沈揽月的门第当更甚兰芝雅一筹,若是先遣入宫必为后妃之首。若是将来诞育皇子,那皇后之位便已然在握。兰卿睿想将女儿推上后位当上国丈,但萧锦棠决计不会将中宫交予兰氏之手。

且如今兰穆二氏联盟,穆钰之妹为太后把持后宫于手,若是兰氏之女入宫后列居后宫首位,那整个后宫便算是彻底落入了兰穆二人之手。萧锦棠必须选一个家世能与穆太后抗衡的贵女为后妃之首对抗如今一手遮天的穆太后。而沈揽月身为定国大长公主的外孙女便是最好的选择,只要定国大长公主和锦衣侯在,那便无人敢动沈揽月分毫。

“若是让揽月进宫,一则令旁人难以觊觎后位,二是牵制了穆太后和将来入宫的旁系后妃。而揽月一旦进宫,本宫为护她必然重回朝堂站定帝党,这当真是个好买卖,小九儿果真不负本宫所期。”定国大长公主低低的笑了声,她说着顿了顿,抬眸看向楚麟城的眼神却是沉不见底。

“但这一切都是建立于本宫答应让揽月进宫的前提之上。那若本宫不愿嫁予揽月呢?陛下可有权求娶揽月?麟城,揽月是本宫唯一的指望,你可知她是本宫唯一的希望。在定国大长公主这个身份之前,本宫只是她的外祖母!试问天下,又有哪个真心疼惜后辈的外祖母愿意将自己的外孙女送入哪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后宫不仅会消弭女人最宝贵的爱情与青春,你可知后宫之斗狠厉尤甚前朝?!”

在定国大长公主的厉声诘问之下,楚麟城竟是生不出半分反驳之意。他怎不理解定国大长公主的心境,那琼楼之间玉阶新血叠旧血,埋葬了多少花眷佳人。沈揽月盛名动三国,乃不世佳人,若此生埋葬于那锦绣地狱之中,又是何等可悲可怜?且她为辅佐萧锦棠稳定后宫而进宫,帝王于她连半分情爱亦无。在将来几乎可称漫长的岁月中,她一抚盛世风月的手又会染上怎样的色彩?

在那个抬首唯有四方天地的囚笼中,她这支初盛的花又会是如何下场?是艳骨芳魂委渠沟,还是母仪天下罗衾不耐五更寒,抑或是端坐于琼楼玉阙中,望着来回的飞鸟回忆着少女时游历三国的自有和浪漫?在一瞬间,楚麟城忽的想起那个幼时坐在廊下抚琴的白衣女孩。

定国大长公主说罢微微阖上了目。楚麟城见状,不禁心下一窒。他见着沈言夏伸出手握紧了定国大长公主的手,却同是无言。但帝王之托不可不行,楚麟城咬了咬牙,欲以国事为重再劝定国大长公主思虑此事时,暖阁的门忽的被推开了。

但谁人敢在定国大长公主与禁军统领密谈之中不敲门便贸然推门而入?楚麟城还未侧目看向门口,便闻见一缕清冷白梅香冽冽袭来。那清冷如雪的香气顿时冲散屋内暖洋洋香甜的苏合香气,好闻且醒神。

一只嵌着水冰玉的绣鞋缓踏入暖阁,女子身披雪韵纱大袖,白衣凛凛绣红梅,浑身未着半分环佩,一头墨发未挽只由一枚水冰玉额扣而束。那发如瀑般倾泻流淌于白衣之上,宛如雪色生宣之上一迹泼墨。她拥着一身清冷站在门前,高华气度与定国大长公主如出一辙,但举止之间却无定国大长公主那般威仪天成,她裙琚翩跹,行止之间仿若回雪流风。

她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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