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陛下还想与我一同来探望姐姐,却见天色已晚,不愿扰了姐姐休息又半途折返回去。”楚清和一面说着顿了顿一面拍了拍沈揽月的手背,笑容忽的暧昧起来:“可见,陛下对姐姐是多上心。”
沈揽月身子猛地一僵,楚清和的话顿时令她如芒在背。不知为何,她忽的有些心虚起来,楚清和敏锐的感到沈揽月一瞬的异样,心下立刻便有了数。就在她正欲出言继续向沈揽月套话之时,却见沈揽月下意识的瞥过头避开了她的目光,这看似像是女儿娇羞的作态。楚清和见状,心下一横便探头向沈揽月凑去,却不想在对上沈揽月的目光时蓦地愣住了——
她下意识的松了手,因为这个眼神她见过,就在方才同自己说将来要独宠皇后的萧锦棠身上。他们的眼神是那么的相像,眼中既是缱绻万千明粲若星火又藏着不甘和难言的悲哀。
这是怎样的感情?是怎样的一种……求而不得的意难平?
楚清和不知道,她只觉着自己的嗓子眼里像是塞了团棉花,是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了。沈揽月见楚清和凑过来瞧自己,也没猜着楚清和心想之事。她只好一面微微掩唇干笑了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一面手上微微使力推开了楚清和:“那我还得劳烦郡主一趟,请郡主下次与陛下相见时向陛下转达……我的谢意。只是今日天色已晚,屋内也未备茶点,故不能招待郡主长谈了。”
这本是逐客的话,但落在楚清和耳里却像是救命稻草似的。她不敢在这里呆下去了,因为那眼神里的隐藏的情绪像是要将她淹没直至窒息。她觉着心底空落落的,忽的生起一种自己做错了事儿的感觉。楚清和也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起,但沈揽月和萧锦棠的眼神总是无形的提醒着她……有什么东西好像在不知觉间已经开始变了。
思至此处,她觉着后背有些生凉。这是她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权力的可怖,好像所有人都参与了这一场无归的赌局,他们将自己所拥有的全部一件一件押上去,而这一切还只是开始的筹码,若要结束赌局,除非生死为结。
而她要付出的筹码是什么呢?她又会在其中得到什么呢?她忽的想起自己奉旨进宫的那一日,母亲抱着自己的哭诉——
她说这是自己唯一的女儿,她只想让楚清和享受作为一个女人幸福,无忧无虑的嫁予良人,在家受父母疼宠,出嫁后受夫君敬爱呵护,将来儿孙绕膝,共享天伦。而母亲所期望的一切,却被当时的自己不以为然的拒绝了,她带着初生牛犊的天真和锐气毅然参与了这场无归的赌局,带着骄傲和无畏上了战场。
但在这一瞬间她忽的明白了母亲为何会着急的给自己和兄长选亲,因为母亲所付出的代价,就是可能随时失去她的丈夫和儿女。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她不想再让自己的女儿趟这一趟浑水了,就像定国大长公主为何选择退隐一样。可现在她们都没有退路了。
楚清和不敢多想,逃也似的回到自己房间,觉得满室通明也难散心间寒意。而在一旁房间的沈揽月却命人熄了满室灯火,独留床头一灯如豆后才拿出叶素痕临走时塞给她的纸条——
许期同梦归,愿与身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