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扫略过跟在他身后的王谦之与杨明正等人,想着能从他们面上窥探出一二分底儿。可王谦之却是垂首执芴,一副眼观鼻鼻观心作态,而杨明正依旧板着一张脸。就在此时,兰卿睿忽的发现,姜并不在朝臣觐列其中。
可来不及给兰卿睿细想的时间,便听得福禄缓缓步出宣政殿外高声呼道:“辰时三刻已至,传陛下口谕,准令群臣觐见”
兰卿睿听得萧锦棠的开朝谕令,纵使心下没底儿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往殿内行去。可未料他尚未站定,便听得身后的礼部吕侍郎低声惊呼,兰卿睿回首看向他,心道这根墙头草怎么这点眼力劲也没有,朝仪失态可是重罪。但他不曾料到的是,吕华元的惊呼只是开了一个先河,旋即更多的朝臣皆掩袖窃窃私语起来。兰卿睿见状心下恼怒,他正欲出列呵斥,却不想自己甫一抬眼亦心下一惊
金銮龙椅上的萧锦棠并未着朝服,甚至不曾盘束发冠。他拥披一袭玄狐裘氅,着劲装束轻甲腰配软剑,分明一副少年武官的装束。但此时再无臣下胆敢上前去指谏萧锦棠的装束于礼不合,因为朝臣不仅畏惧于萧锦棠的心性手段,更是惧怕那禁军围城之势。
“陛下,今日吏部尚书姜偶感风寒,昨夜突发高热,今日着实无力起床上朝,特修奏折一封前来告假。”龙座之旁,一道威严女声穿透珠翠帘幕沉容缓诉。原本应是太后凤座的位置上如四十年前一般定国大长公主垂帘听政,她优雅的伸出戴着鎏金护甲的指尖将福禄递来的折子递与萧锦棠,萧锦棠接过之后微微颔首,转头对福禄道:“福禄,下朝后你携孤的回折去一趟姜爱卿府邸,就让他好生养病,莫要挂念朝事。”
“谨遵圣谕。”福禄上前一步揖身领命,兰卿睿瞥了眼身后姜的位置,总觉得他这假告的委实蹊跷。想来姜这个老狐狸心知萧锦棠突然回京定事有蹊跷,他身份敏感,所以干脆直接托病不出避避祸,想来这朝上的事儿也烧不到他身上,但若今日他在,就难免会惹上一身骚。可姜能装病作个隔岸观火之人,可自己这站在火堆里的人却怎么也摘不干净
思至此处,兰卿睿目光又不禁向着武官列后的穆钰探去,可穆钰竟是垂首闭眼,满脸写着不关己高高挂起。
兰卿睿心头一梗,心头是越发没底。就在他思虑重重之时,福禄却是一扬臂弯麈尾高声道:“朝礼拜,诸臣行参”
“臣等参见陛下,见陛下礼”听得福禄宣令,诸位朝臣纵使心思各异也只得先行参拜礼,兰卿睿方一行揖,还未跪下时便又听得福禄朗肃开口:“传陛下圣谕:陛下心念今日开朝事急从权,故体恤臣下,今日早朝,赐三品以上臣职座。”
只听得福禄话音刚落,宣政殿内随侍的内监便抬出了早已备好的软凳。不解内情的朝臣心下又惊又疑,不知能让萧锦棠‘事急从权’急行军赶回玉京的事儿是何等大事。古往今来,亦只有陛下在外且碰发战事时才会由皇帝下令急行军回京备战。念及至此,朝臣们的目光皆投向了列居武官前列的楚氏父子和穆钰身上,但遗憾的事,他们三人面不改色,看来此事应与边境战事无关了。
就在诸位大臣心下暗自测度是何等要事时,却又听见福禄高声道:“传陛下圣谕:宣见大理寺监正杨廷玉”
兰卿睿眼皮一跳,藏于大袖之内的指尖不禁抖了下。他下意识的回望殿门,心中顿时便对今日萧锦棠突然归京何为有了个大致推测萧锦棠是想如上次一般趁着自己毫无准备时突然发难,毕竟这军粮贪污一案上能大做文章的余地委实太多。思至此处,兰卿睿不禁咬紧了牙,他曾通贿与大理寺少卿,要让大理寺否决了听风小筑的供词,从而保下陈思和的性命,至于能否扳倒听风小筑,那得从长计议打算。
此时杨廷玉突然觐见,想来是杨明正父子不知何时站了帝党,此番举措,他们定是在打于群臣面前检举出大理寺少卿通贿之罪的嫌疑,最好还能把自己牵扯出来,好再损几分兰氏元气。
大理寺李少卿听得福禄口中说出杨廷玉三字时已然面如土色,他向兰卿睿投去求救的目光,却亦见兰卿睿面色不佳。而殿外文官列末,一位约莫二十余岁,身着浅绯色圆领官袍,足蹬玄色绒锦靴年轻官员执芴而出。杨明正今年二十六岁,身材高大伟岸,面阔方正,虎目剑眉,通身浩然威仪凝正气于眉宇。他信步昂首,行至萧锦棠阶陛之前肃礼而拜:“微臣大理寺监正杨廷玉,叩见陛下。”
“杨爱卿免礼。”萧锦棠微微抬手示意杨廷玉免礼,他亦是头次见得这位刑部尚书之子,乍眼一看,他不由心道这杨廷玉果真子随父相,父子二人皆是一派磊正气度,虽然于仕途上比不过兰卿睿亲自保驾护航的几个纨绔公子,但一看便知是个品行端方雅正的好男儿,也难怪玉泉大长公主对之青眼有加,想着能将他招作女婿。然朝局紧迫不容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