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棠微微一愣神,方才楚麟城眼底掠过的那瞬狡黠之色委实太过像楚清和。思至此处,他不由得心下失笑,心道毕竟他们二人是兄妹,眉眼相似之处那是自然。可细想一看,原时光如水般匆匆而过,这一别已是近快半载。楚麟城倒没注意到萧锦棠这一瞬的晃神,又道:“父亲早已清和沿着官道去探军粮已至何处。军粮到是没丢,但看着数量少了近半,想必是被人克扣了。”
“清……你是说,有人私吞军粮?!这当真是胆大包天,难道这些贪官污吏竟不知唇亡齿寒之理?”萧锦棠说着一顿,竟差点将楚清和的名字脱口而出,字至唇畔他才反应过来,只好慌忙掩了过去。话出口后,萧锦棠才发觉楚麟城说到军粮被私吞亦是淡然。但令萧锦棠更为疑惑的是,军粮军饷为立军之本,即知私吞亦不上报——
“麟城,我虽不懂带兵行军,但亦知军饷为立军之本。军饷拖欠军中断粮自是军心涣散,为何镇国公不将清和所见之事也一齐上报?兰卿睿即便再饱存私心,也应肃查私吞军粮之人。”
“那若不是兰卿睿的人干的呢?而除了兰卿睿,还有谁有这个胆子敢冒着被太师和镇国公双重弹劾的风险私吞军粮?”楚麟城似料到萧锦棠的提问一般,只见他唇畔略含轻笑,却是开口一句反问便问住了萧锦棠。萧锦棠闻言,顿如醍醐灌顶。楚麟城说的没错,兰卿睿决计不会做动摇国祚根基的蠢事。而让兰卿睿不能擅自动手的,除却定国大长公主派系之人,便只有穆氏了。他瞬时明白了楚麟城的意思。
兰卿睿现同穆氏结盟,自是不能同穆氏翻脸。故此若现在追查必然受阻无果,如果真要逼兰卿睿动手,那这件事必须闹得更大些。
“你的意思是,等军中出了乱子,再以此事为题打压兰穆之盟?”萧锦棠敛眸思忖片刻后看向楚麟城,可这一瞥,萧锦棠只觉脊背后暗自生凉。
“打压自是不够,若要出手,那必重创之。行军如此,而庙堂亦是如此。所谓出击当疾风掠火,出手便要一击必中。军中出乱子自是不够,今年大寒,北燕那边自是坐不住了。”
萧锦棠看着面前的楚麟城,忽的发现其实自己对之了解甚少。初见之时,楚麟城fēng_liú英武,眸似晨星令人欲忘难忘。策马入宫风华惊艳,论谁也无法忘记那个白马雕弓锦袍银甲面带春风的少年将军。登基大典之上,他才学出众力辩兰卿睿,心怀天下恪守忠义甚至执着的有些木讷。再相熟时,他总是护着自己和楚清和,更像是一位可靠的兄长,令人忍不住的想依赖于他。
可如今他面上仍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浅笑,但眼底隐蕴寒芒似如名刀出鞘。他语调悠悠,却隐蕴一丝看不见的血腥杀伐之气。萧锦棠忽的想起,他并不甘愿做这个受制于人的禁军统领,他是镇国公的儿子,是楚家军的少帅,是驰骋草原计斩北燕豹王的云麾将军。
他天生就是该去席卷天下的,他不是自带三分笑意的和善之人,而是他从来都运筹帷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