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驶入五菱巷,早有门子瞧见,出来相迎。
叶娟撩开车窗帷裳向外瞧了瞧,一丈高的兽头朱漆大门,正门严闭,东西两角门有人出入。
正门之上榆木黑匾,大书“申国公府”。
门子们搬来小杌接叶娟下了车,换了府内软轿。有四个衣帽周全的小厮上来抬起,直至垂花门前落下。
秦嬷嬷打起轿帘,扶着叶娟下轿。
两个穿着半新不旧衣裳的小丫鬟早已立在门廊下候着。
“叶姨娘万福,请随婢子往这边走。”小丫鬟虽说笑容满面,但口气却是淡淡的。
叶娟搭在秦嬷嬷手腕上的手不禁往下按了按。
秦嬷嬷侧目觑了一眼,知道叶娟这是心里不舒坦。
还记得她第一次随何氏进府拜见时,门口相迎的便有七八人,待进了内门,更是有四五个衣着体面的仆妇伺候恭迎,哪像现在这般清清冷冷。
进了垂花门,沿着抄手游廊走,穿堂而过,进了后面的正房大院,小丫鬟领着叶娟去了东厢。
帘笼打起,叶娟垂着头,捧着一柳叶镶黑珠红木小匣子,小步轻行入了内。
屈膝敛裙给申国公夫人道了声“金安万福”,得了赦后才站定了身。
“坐吧。”申国公夫人周氏随手指了指右边的席位,语气平淡。
叶娟虽受冷遇,却是意料之中,所以并不在意,含笑谢过,正襟危坐。
“你家夫人过世也有些年头了,这几年辛苦你了。”周氏斜睨了叶娟一眼,面无表情,语气平静,倒令人听不出她真实意思。
“奴哪敢说辛苦,这些年,多亏了国公和夫人,我们才有这等光鲜日子。”叶娟小心翼翼地说着恭维话。
缄默了半晌,周氏没有接话,只是手儿有一下没一下的捋着金丝锁边的袖口。
叶娟明白,周氏这是有些不耐了。
轻轻吸了口气,叶娟说起了早就备好的开场白。
“今个奴特地过来,是因母家侄儿给捎来两盒子香品,说是孝敬夫人您的。”叶娟说着,呈上了装着香品的木匣。
周氏身边的丫鬟接过,呈于其面前小矮几上,推开盒盖,里头装着两个秘色莲瓣纹圆形瓷盒。
“这是上等的琼脂天香,侄儿说了,这等好东西不敢独享,记得夫人素喜品香,故特送来请夫人品味。”
周氏原本只是瞅了一眼这香盒子,面色如常,但听是琼脂天香时,画得细长的柳眉挑了一下,给了丫鬟一个眼色。
丫鬟赶紧取出一盒,开了盒盖,请周氏过目。
细长的手指缓缓抬起,染了蔻丹的小指指甲挑了一点,放于鼻尖轻轻一闻。
飘渺香氛,丝丝缕缕,沁入心脾。
叶娟瞅着周氏原本毫无表情的双眸有了星点闪烁,知道这一片万钱,一盒百金的极品香发挥了作用。
“果然是好东西。虽说叶大郎现在富甲一方,又做着宫里头的生意,但这琼脂天香也不是随处都能寻见的。”周氏取出绢帕子,小心翼翼地擦去了指甲上的那点香粉,一边擦一边接着道:“我既爱香,也知这香的精贵,怕是在宫里也不会超出五盒。所以,我也不能白拿了这宝贝东西,掬惠,去取二十根‘大黄鱼’来。”
叶娟先时见周氏如此喜爱此香,正暗自叫好,却不想这周氏爱不释手却不肯白白接受,竟拿二十根金条来换,这让她有些着急。
若是周氏出了钱,那岂不是和叶家撇得门清,她今日也就白来了。
“掬惠姑娘留步,夫人您若觉得不喜欢,奴让大郎给您送旁的来,却不能收您的钱。这可是大郎的一片孝心呀!”叶娟神情切切,身子不由地往前倾了倾。许是紧张,这鼻尖已有了一些细汗珠。
正欲走到门外去的掬惠瞅了瞅周氏,见她微微点了点头,便停了脚步,退到了一边。
“那是你侄儿,我可担不起。”周氏的话让叶娟脸儿一红,
“大郎有幸,娶了您家的侄女儿,您是长辈,他们小两口孝敬您,自是应当。”瞅着周氏脸色尚佳,叶娟继续道:“他们可是时时刻刻都念着您的好,若没有您和国公爷的照拂,哪还有现在的福分。”
“福分是他们自个儿的,你们叶家一直以制香传世,得了先皇和圣人的宠,哪还需要旁人的助力。再者说了,有什么比自由自在的过活更好?”
最后一句话是叶慕贤当年所说,周氏语气半分未变,仍是淡淡的,却听得叶惠脑门上都冒了汗。
取出帕子,作势擦了擦,叶娟犹豫片刻,放缓了语调,似乎是想了又想才说道:“将军额上能跑马,宰相肚里能撑船!夫人一向是最疼他们这些小辈的,说起当年夫人的好,大郎和阿南都觉得是他们天大的福气呢。只是大郎是个痴情的,那时间岑贵妃追得紧,圣人又不甚其烦,只想速决此事,大郎一急,就走了休致这条路。这孩子傻,一门心思地想护着阿南,却不知道万事还有国公爷和夫人呢……”
周氏听着,目光微斜,居高临下地摆摆手,阻断了叶娟的话:“国公爷与我都老了,大郎虽已休致,却仍做着皇家的生意,圣人对他依旧赞不绝口,又何须回来寻我们这些已被厌弃了的亲戚。”
叶娟知道周氏这话一是有些“秋后算账”的味道,二是暗指有没有叶家这门亲戚,对他们来说压根无所谓。
心中叹了口气,不得不继续替叶慕贤夫妻表着忠心:“夫人容禀,大郎这孩子虽说做事有些一根筋,但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