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羡用手指在昏黄的窗棂纸上戳开一个窟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往外面瞧。
趁着微弱的月色和几盏灯火的照映下,依稀看见南皖搂着萝忱微颤的肩背对着自己,庭院里有一团阴气缭绕的佝偻黑影匍匐在地,谢欢则持剑对峙,林衣立在一旁。
那黑影,便是具有怨气的鬼魄无疑了。
沈羡一眼便认出那身材修长高大的是谢欢,小一点矮一点瘦弱一点的便是林衣了。
沈羡多瞧了谢欢俊美的侧脸两眼,无奈的啧啧嘴,不由得感叹这十八年变化太快。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自己也是去将军府串过门喝过谢欢这小子满月酒的,他见过那时还在襁褓之中嗷嗷待哺的谢欢,并送了他一把白金镶边的利剑作为满月礼。
不过他倒是对谢诉印象颇深,是个很懂礼貌很乖巧长得也好看的男孩子。
庭院里那团黑不溜秋的鬼魄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闷叫,似是在像世人诉说着自己的怨恨与愤怒。
沈羡瞧见了谢欢手中的那把剑,在微冷的月色之下锋芒毕露,他一眼便认出这把剑便是“鹤驭”。
叔父送给侄子的满月礼,他怎会不记得。
只见那团鬼魄似是在地上趴够了般,猛地朝谢欢扑过去。
谢欢倒也沉着冷静,侧身躲过它的猛烈攻击,扬手挥剑直直的朝那鬼魄斩去。
毕竟叔父送给侄子的剑可是开过光的上等良剑,对付这种小鬼魄,自然不在话下。
喏,只待挥剑一斩,有锋芒冷光袭来,瞬间那团可怜兮兮的低等邪祟之物便灰飞烟灭不见了踪影。
哎,还以为是什么稀罕邪祟呢,不过是怨气等级最低的小小鬼魄,根本用不着他出手。沈羡顿时便失了兴致,打着哈欠双手枕头的回到榻上很是随意的躺下。
须臾,听闻房门被打开的声音,沈羡抬眸,只见走进来的南皖一脸的惊魂未定。
“阿羡,方才有鬼。”南皖的身子还有些瑟瑟发抖,她坐在沈羡身边,声音也抖得厉害。
“莫怕莫怕,有夫君保护着小娘子呢。”沈羡凑到她身边,想要伸手将她搂入怀里,奈何自己是个魂魄碰不到她。
这种想抱进怀里好好安慰一番却无奈现实残酷的感觉,真真是太难受了。
“你连自己都是个魂魄,万一鬼被弄死了怎么办。”南皖揉揉鼻尖,蹙眉说道。
“呸呸呸,你就不能说你夫君点好嘛?”沈羡无奈的瞧她一眼。自己这个小娘子的嘴啊可是真的毒,看来以后要好好的管教一番才是。
“没事儿,方才那鬼是最低等的鬼,没看见谢欢一剑就把它砍死了嘛。”沈羡边说边打了个哈欠,又顺手指了指方才那个窗棂,“我戳了个窗户纸的窟窿,从那儿看到的。”
“可是阿羡,你说这酒馆里为何会出现鬼怪?”南皖微蹙秀眉,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师父那把蛇皮伞招魂,她吹的那把笛子又是唤魂的,再加上这酒馆院子里那棵杏花树招阴,自然而然的这附近百里的阴鬼邪祟就都汇聚此极阴之地了呗。”
“啊?你是说,这个酒馆现在招阴?”南皖不敢置信的张大了嘴巴。
“不仅仅是这个酒馆,现如今整个金陵城都是阴气汇集之地,只不过这儿比较浓。”
见南皖的脸上流露出极度害怕的神情,沈晓拍拍胸脯向她保证:“不怕不怕,有我在,定护你周全。”
天色已是很晚,除了酒旗高挂的酒楼和那些烟花巷柳楚馆章台之地,金陵城的大街小巷也冷清下来,夜幕之下偶尔零星飘荡着几盏橘红色的孔明灯,不免显得寂寥空旷。
林间有雾气缭绕,深处有一雪白仙鹿栖息于河边,那两只颀长俊美的犄角在幽暗的林中浮动着点点银白星芒。
它垂眸浅眠,忽的鹿耳略动,似是有什么声音传入它的耳中。
它猛地睁开眸子,在微弱月色的映照下那如琥珀琉璃般的雪雾瞳孔逐渐缩紧,预示着灾难的即将来临。
次日夜里,大家都回屋休息了去,沈羡见庭院里空旷无人,便一个鲤鱼打挺的从榻上翻身下来开门跃上屋顶。
当然,今日他可是缠磨了南皖足足一下午,再加上他有法术可以镇止阴灵邪祟,她这才同意晚上让他出来。
沈羡双手枕头的躺在墨瓦叠叠的屋檐上,望着夜幕之上的月明星稀,不知为何竟想起了自己从小养大的那只小小蛟龙,苍栾。
他还记得苍栾最喜欢在夜晚时穿梭在墨韵霭霭的云层之中,偶尔从云层的间隙里露出那双暗藏红光的眼眸故意让他发现,随后又赶忙甩着尾巴逃离。
也不知为何,自打从梦里出来,就一直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条调皮的小蛟龙来,也不知如今它是否已幻化成真龙。
“阿羡。”南皖欣喜轻柔的声音从屋檐的一侧下传来,沈羡循声望去,只见她已顺着梯子爬了上来。
她小心翼翼的走过来坐到他的身边,瞧着他正含笑望着自己的面容,不禁有些脸红。
“今晚的月色真美啊。”她随口说了一句以此来缓解尴尬。
“可我却觉得这月色并不是最美的。”沈羡抿唇浅笑。
南皖闻言有些不解,她瞅了一眼夜幕,说道:“今日的月色相比前些日子已经算是很美了呢,我还记得前些日子那乌云密布遮的天空连个星星都看不到。”
沈羡轻笑一声,悄悄的凑到南皖耳畔,声音低沉妖冶:“可我觉得,你才是最美的绝色。”
“阿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