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了,天气乍暖还寒,但猫了一冬的农人也不能继续偷懒了。他们得开始为一年之计做准备。春耕开头的准备:耕地、翻地、施肥,样样都是出力气的精细活。
李大牛是差不多年底的时候接管一生产队的队长的,乍然到了春耕,他整个人忙得全无头绪。连安排育秧都差点让社员吵起架来。
他拎了三两的猪肉,赶紧去了贺家打算请他哥指点指点。
他看见了嫂子正挑着一桶的衣服,一副刚从河边洗完衣服回来的样子。
李大牛吆喝了一声:“大嫂。”
他很快想到贺松叶是聋子,听不见,他凑到了她的面前,语速极慢地一字一字道:“我是来找大哥的。”
贺松叶看着他的蠕动的唇,明白了他说什么,她点了点头,引着李大牛去了丈夫跟前。
李大力拄着拐杖,在屋子里艰难地移动着。但今时不同往日,去年结婚时他还是全凭拐杖挪动,如今甩开拐杖也能撑着挪几步路了。
他的额头流出了汗水,一抬头就看见了屋子里突然多出来的人。
他笑了笑,“咋啦?”
大牛喜出望外,去扶了他哥一把,“我正正好想来看看你。能走路了,快好了吧?”
“我想来向你讨教讨教的哩。”
他噼里啪啦地一股脑地跟李大牛说:“本来应该开春耕也该干活了,大队里老油条子一个推一个不肯动,拖三拉四的,真是一股气上来了就想揍人。可我想着吧,年轻一辈的打打架也就算了,老不休了还倚老卖老,难道我还能动手教训他们不成?”
李大牛看来是憋了一肚子的气了,跟着大哥抱怨的时候唾沫横飞。
语速快得贺松叶都看不清,茫然地看着小叔子一脸愤慨的表情。
李大力说:“他们无非就是想让你多干点活,新上任的大队长都是得这样的……你不多干活,他们还不服你。”
“你说这凭啥,年底分粮也不多分俺的,要俺多干活……好吧好吧,多干点俺捏着鼻子也认了,但他们就是想俺全干了!啧,忒不要脸。”李大牛说。
当生产队的队长得长着一颗七巧玲珑心,大家同挣一个公分,吃集体饭的,那么多年下来早就养得惫懒累赘了。既要大家服他,也得听得动他的安排。老实点的愿意多出点力气,脸皮厚的做点样子糊弄过去。老而无力的这么干,李大牛也当睁只眼闭只眼,照样记公分了。
但十□□壮如牛的还这样做,这真是踩大队长的底线了。李大牛经验浅,容易受人的气。
李大力想了想,跟二弟说:“等你开动员会的时候,我也去旁边听。”
李大牛得了大哥的准话,连连跟他道谢,“他们也得到你面前才肯服服帖帖。”
……
三月,贺松柏的大猪称称也有一百六七十斤了,虽然还不足两百斤,但现在宰了就是赚的。
他临时找来了三个杀猪师傅,自己手把手教。
不过忙碌的春耕也揭开帷幕了,贺松柏白天都得去耕地、翻田,整个大队能用的牛才五头,经常轮不到他这种青壮年。他干完活就累瘫地躺在田埂边睡觉,他睡着的时候身上会有鲜活的小动物光临。时而是翠嫩的蚂蚱,时而是鲜美可口的田鸡。
小而静美的嫩蜻蜓,温柔地矗立在杂草尖尖。
偶尔略过他的肩头,停驻下来。
他酣然地睡在灿烂的春光里,香甜沉实,安静得几乎没有存在感。
赵兰香干完活后,往他那边瞄一眼,都忍不住笑。
她趁着别人散了之后,慢慢地踱了过去,轻咳了一声。
贺松柏一动,他脚上的青蛙呱呱地逃也似地跳走了。他见了日头已经很高了,浑身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赵兰香说:“该吃午饭了,别睡了。”
贺松柏默默地跟了对象回家,他到井边洗了把脸,初春明媚的春光照在他的身上,浑身暖洋洋的,在他眼中连沤肥了的泥的臭味都是那么的特别。他舒展了一下筋骨,感觉浑身都是劲儿。
赵兰香说:“干活很高兴?”
贺松柏点点头。
他走到柴房,猛地吃了两大碗的饭。
他抹了把脸说道:“我把下午的活干完了,我还有事得出去了,下午让铁柱来扮扮我。”
今天是周末,按例是得休息的。不过撞上了农忙期,周末也变得不像周末了。
赵兰香说:“你注意安全。”
她顿了顿又道:“我可以问问是什么事吗?”
贺松柏吃饭的动作停滞了一下,他很快把碗里的每一粒米都挑出来吃了个干净。
他望着对象眼里忍不住流露出来的担心,心窝子一软。
他小小声地说:“上次咱们那个杀猪场怎么倒闭的你还记得吗?”
赵兰香点了点头,公安抓到了几个卖猪肉的倒爷,顺藤摸瓜,端掉了大本营。
贺松柏单手握成拳,搁在唇边,凑近对象的耳朵。
“所以这次我是去找关系,卖猪肉!”
赵兰香心蓦然地一动,“卖猪肉?”
贺松柏点了点头,他很快收拾了饭桌洗了碗,一言不发地回到屋里。他自己妥帖地叠得整齐的中山装取出来,用竹篓装好。
“你的活干完了吗,干完了跟我来吧。”
他想好不容易去城里一趟,带她去换换心情也无妨。
赵兰香看着男人眼角流露出来的精神奕奕,宛如受到了蛊惑,她点了点头。
“干完了,大姐上午帮了我一把。”
贺松柏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