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不亦待她脚步声隐去,探手往果盘中摘了个紫红的大葡萄,似浑然忘了自己方才的话,也不去管师弟微妙的神色变化,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含糊问道:“听说你跟太子闹翻了?怎么回事啊?”
尽远没想到他会先问这个,顿时一愣:难道师兄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他盯着对方的表情又看了几眼,只觉神态极为正常,根本无从分辨。不过即使师兄真不知情,此刻他也不愿再隐瞒,沉吟片刻后,便一五一十将渔村中发生的那场惊变跟他简述了起来。
枪卫士说的不快,字字力求清晰,生怕师兄有半点听岔了。云不亦一边吃着水果一边听他道来,起先还是眉头微皱,听到两人发生争端的原因后,面色渐渐古怪,有种欲言又止的感觉。不过直到尽远将来龙去脉说完,他也没有吐出半字,只是似笑非笑地瞧着对方。
枪卫士将心中最大的秘密和盘托出后,便静坐一旁等待着对方的宣判。他紧板着脸,看似没有半分波动,心中却压不下忐忑,不知道这位相伴多年的师兄会如何看待。
云不亦比舜和尽远大了七八岁,算是看着他俩长大的,对他们的性格自是再熟悉不过。他作为密探首领,最留心于细微处的变化,此刻又如何能感觉不到尽远那想要极力掩盖的不安。他摇着头轻叹了口气,却还是止不住失笑:“我还当是多大的误会,不就是你小子这点身份的事嘛……你真当谁都不知?皇宫里的人,哪一个的底细能瞒过陛下?”
他说的极轻,但传入尽远耳中却如雷声鼓荡,震得连脑门有些发晕。这是什么意思……一片嗡嗡的耳鸣中,他只能恍恍惚惚又听对方说道:“这事我其实不该多嘴,你也只需记住,陛下是早就知道你身份的。若不然,仅凭太子当年那三言两语,就能让咱师父那样的人答应收你为徒!?”
云不亦说完这番让人措手不及的真相,又自顾自嚼起了葡萄,对师弟仿佛石化般的神情完全视若无睹。
尽远却还是满脑子乱糟糟一片。陛下竟是知道他北联邦密谍身份?那当初又为什么默许师父收下他?非但如此,甚至还任命自己成为了东宫侍卫长,未来的御前统领……而舜又为什么偏偏对此一无所知呢!?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皇帝这么做的用意,楞在那动弹不得,云不亦抬头扫了他一眼,忍不住又道:“你从小进皇宫和我一起习武,人品如何,我能不知道?师父能不知道?陛下能不知道?这事虽然没跟你提过,一是觉得如今还没必要,二来嘛……”
他忽然一顿,转过头冲着内厅笑道:“乐琉小姐,我这人酒量颇大,若是可以的话,还请多拿几瓶来。”
他话音刚落,内侧拱门处就显出了女仆小姐沉默的身影,左手端着个放了酒具的木盘,右手挺别扭地反握了瓶白葡萄酒,远远看去,简直像是拿了个棒槌一般。
女仆听他一语道出自己的名字,脚步稍顿,却还是不声不响走到了沙发边,将酒瓶酒杯都分放两侧,便垂首侍立在尽远身后。
云不亦毫不客气地斟满一杯,才饮一口便抬起了眉梢,只觉太过寡淡。他喝惯了自己配的重口味药酒,再喝这寻常的果味酒,总少了点味道,且算是聊胜于无吧,解解馋也是好的。
他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酒,再没有聊天兴致。尽远却更生出了疑惑,看了一眼身后的少女,忍不住追问:“云师兄,你认识乐琉小姐?”
“哈哈,岂止是认识,真要说起来,乐琉小姐可算是我的顶头上司呀……”云不亦放声大笑,朝女仆捉弄般地挤了挤眼睛,可惜对方没有半分回应,他只能晃起玻璃酒杯,故作受伤地摇头轻叹,“你们都看过东方日报上岩城比武大会的专题吧?那就是不才区区鄙人的拙作了。”
“你是‘白云’?”沉默至今的女仆小姐突然抬起了头,冷冷盯着密探头子那略有得色而微翘起的嘴角,似乎根本不信。
云不亦却没再回答,只带着那抹神秘微笑对尽远点了点头,便专注地研究起手里存着的半杯果酒到底哪里不对味。
枪卫士几乎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在告诉自己,母亲于京城布下的这片暗网其实也早就暴露,就连陛下都未觉得有何不妥,他更没有必要再为此躲躲藏藏。
这些年居然一直都被蒙在了鼓里,他似乎应该为那日日夜夜的提心吊胆而感到愤怒和失落。然而此刻在他心底,最迫切跳出的那团东西,竟是种说不出的解脱,和一股强烈到无法压抑的冲动:我要去告诉舜,有人可以为我作证,他是真的误会我了!
大厅中一时无人说话,三人都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震撼中各有思量,直到细碎脚步声打乱了平静。
老管家路易斯端着茶盘匆匆迈进客厅,抬眼一扫,三两步来到云不亦身侧,轻轻将堆叠着红唇茶叶的木盘放到茶几上后笑道:“云先生,小少爷知道您来了,特意让我准备些好茶。可惜我找了半天,只有这点寻常茶叶,还请您多多包涵。”
“不敢劳烦老先生。”云不亦对待老人却非常客气,彬彬有礼地道了谢。
两人笑着客套了几句,尽远却突然站起身来,直勾勾看着密探首领,一句没头没脑的问话脱口而出:“云师兄,你相信我吗?”
云不亦先被他问得一怔,却又瞬间拉长了脸,指着他笑骂道:“你这傻小子,我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