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动机车的橡胶滚轮急速擦过青石大道,在沿途站岗警卫们的注目下,自东宫驶向昨夜动乱的另一处中心——圣塔。
此时的天色才刚浮出点鱼肚白。因为宵禁的缘故,路上甚至连行人都没有,使得车速越开越快,几乎已至极限。车内无人说话,一片静寂中,只有声声颇具节奏的魔力嗡鸣,就似钟摆轻响,提醒时间继续流逝。
舜微眯着眼斜靠在软皮座椅上,眉头紧皱,白皙面庞被暗沉的水晶灯一照,略显憔悴。自打从皇宫回来,他竟一夜未眠,只要闭上眼,满脑子杂念就像沸水滚了起来,没个消停的时候。
他有太多的问题要寻求答案:这场惊天变乱的真正诱因,玉王如何得到那邪力药剂,血衣怪物的来源,玉茗昏迷的缘由,圣塔遇袭的真相,乃至母亲离去的根源,她究竟为何要特意帮助尽远……如此乱七八糟毫无脉络,在他脑海中缠成一团麻线。
好容易熬到天亮,他迫不及待起了床,命人备车直奔圣塔,皆因父亲昨晚早有叮嘱:“到了静谧森林,一切自有分晓”。
此刻,他听着间歇起伏的嗡鸣声,又想着昨晚的遭遇,脑海里愈发昏沉,似有些睡意,魔动车却又突兀地停了下来。
“殿下……”前排一身黑制服的司机刚要提醒抵达目的地,舜就用力一推车门钻了出去,差点撞到个正想近前来开门的警员。
他扶着车门举目一望。前方广场多了圈环绕高塔的乳白色神力护盾,几名黑袍巡查员铁塑般立在护罩前,再靠近些才是警部划出的禁入黄线。一排全副武装的持枪卫兵守在线外,目光炯炯,注视着这辆挂了凤凰徽记的皇室专属魔动车。
身边那名卫兵像是有话要说,皇子却没给他机会,直接迈步向前穿过了警戒线。巡查者们见是太子前来也未盘问,默默施法在护罩上打开一人宽的缺口,让他畅通无阻地近至塔下,经由传送处直达底部的静谧森林。
永远阳光明媚的森林此刻却是一片昏暗。
舜怔怔看着脚下那片像是被烈火烧过的黑黄草地,在这死亡笼罩的氛围中缓缓抬头。天空是焦炭般灰白色的块状云层,偌大空间里连点能遮挡他视线的东西都没有,入目全是黑黄相杂的地块。原本清澈的湖水已成了粘稠黑泥,湖心圣树也不复存在,剩下个黑漆漆的深坑。
究竟是怎样可怕的力量,能将这片神圣空间毁得如此彻底……舜只看得心中阵阵发寒,忽然察觉坑边似乎有人影,赶紧拖着沉重脚步往前走。离得近了,他发现那些人全穿着墨绿修士袍,头上系着祭奠用的白纱巾,面朝坑洞站得像一根根枯瘦木头——他们应该都是听闻老大人陨落的消息后,仓促赶来的木系修士们。
皇子逐渐靠近的脚步声立刻引起了人群的注意。当先一人警觉地转回头,舜一眼就认出了他正是叶迟上校的族中兄弟,驻南岛大使,叶续。几日不见,这位出身行伍的中年将军竟已是两鬓花白,满面沧桑。他散乱着头发,茫茫然朝皇子瞥了一眼,根本无意招呼,重又转回头去盯着那深坑发愣。
绿袍修士们聚成一团沉默矗立着,只有一道道白头巾在随风摇动,无声之中,越发能让人感受到一股难抑的悲伤。舜想到那猩红烈焰中消失的老人,心中也是一阵酸楚,不愿去打搅,远远停在被淤泥填盖的湖边,望着前方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突然亮起明晃晃的白光,照亮了整个空间。舜抬头望去,光源中心有一抹紫色身影,大袖飘飘悬在半空,虽看不见样貌,却也不难猜出必是昨晚浩劫中重现京城的大祭司冕下。
急促脚步声紧跟着从他身后传来。一袭整洁军装的叶迟上校领着两个徒弟,目不斜视,大步朝前,脸上都是一样的肃穆。皇子的目光下意识在换了套黑衣的尽远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立刻转到军官手中捧着的,那个雕满魔纹的青铜小盒。
那会不会是老大人神力凝出的碧玉宝石?他摸不准眼下这仿佛仪式般的一幕到底是何用意,定在原地没有轻动。对面深坑边,木系修士们却已在叶续的带领下绕着深坑围成一圈,俯首喃喃念起祷词。他离得远了,也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军官带人径直从舜面前经过,竟像没看到他一般,不理不睬。只有尽远的目光微微朝他转了一下,却也不敢停留。
三人很快越过垮塌的石桥,立定在坑边。舜的目光一路追随,余光一转,又看到远处显出个黑色的魁梧人影。
玉王披着纯黑长袍,立在泥湖的另一端,像个幽灵般注视着人群。他眉心那处被叶迟上校刻下的魔力封印依旧未褪,泛出的点点银光即使离得远了也依稀可辨。
他来做什么……舜冷眼看着那孤立于事外的身影,忽觉前方银光骤现,立刻回头。
只见军官手捧铜盒悬空而立,挥手间荡出一道道银色波纹,如拂水般将堵在湖面的黑泥层层向外推去,直至在近处重新展露出一圈几近透明的湖水。也没见他手中如何动作,就见一道绿芒从盒内飞出,直落入水中,却连一声轻响都未溅起。
时间仿佛在此刻停顿,众人的目光都凝在了那片窄窄水面。
下一秒,地震般的剧烈晃动从湖底传来,轰鸣充斥着每一寸空气。锋锐无比的碧绿光箭不断穿透黑泥,直到形成一片冲天光柱,代替光明之力,占据所有人的视野。
舜被那绿光耀得完全睁不开眼,等到光芒稍褪,才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