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早说了?如今身上不舒坦不方便见奉先……你为何要来闹我?有功夫不会去看顾你母亲?不孝子!”随着一声中气不足的怒吼破窗而出,身穿灰长袍的俊朗青年一脸尴尬地退出门外。紧接着,房内又摔出一个粗瓷茶杯砸在他脚下,令他的青口鞋面被劣质茶水浸得透湿。那青年摸了摸鼻子,唉声叹气地退回院中,急急走到白奉先面前低声道:“奉先你莫要见怪,父亲的身子确实不好,又担心母亲……他……他不是故意不肯见你……要不然到我房里去坐坐?”
白奉先一脸柔和地看着消瘦憔悴却依旧风姿俊朗的白奉云,摇摇头轻声道:“无碍,是我不好,家中发生这么多事,我这个当晚辈的一点助力也没尽到,怎能不体贴二叔的心情?大堂兄,我们去外院走走吧!”白奉云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其实他对这个最小的堂弟了解并不多。他们的年龄相差太大,白奉先还在襁褓中牙牙学语的时候,白奉云已经入国子监就读了。
白奉云依稀记得大伯家总是把这个小堂弟藏得很好,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人屈指可数的几次见面也没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他恍惚记得年幼的白奉先是个漂亮到出奇的孩子,如女孩子一样秀气白净,但总是不爱笑。如今年仅十六岁的白奉先已长成了俊秀的翩翩少年,只比他矮小半个头,布衣也挡不住通身雅致。
两人并肩在狭小的院落里走了一圈,白奉云有些尴尬地发现并没多大地方可走,这院落说是外院,实际上不过是四面房屋环绕而成的一片空地。如今白俊峰住在东侧的主屋,莫姨娘的傻儿子白奉廉住在隔壁的次间,白俊驰住在西侧的主屋,白奉云和白奉迟住在隔壁的次间。神志不清的年氏住在北面的小屋里,紧挨着下人们住的几间小耳房。白奉先来后无处落脚,只得在白奉云的房间里打地铺。过后白奉迟可能想着他自己是庶出,硬要把白奉先过夜的地方换上床去。
“奉先当年是如何失散的?”白奉云见无路可走,干脆把白奉先拉到院中的茶桌边说话“为何从来没听大伯父提起?若我和父亲知道你流落在外,哪怕是竭尽全力也要使人四处去寻找!咳咳……只不过你失踪的时间不巧,那会子正是二弟和三弟出事的时候,我和父亲不久后也被官兵带走……”白奉云满脸赧色,销售的脸上微微泛红。白奉先略带几分好奇地看着他,感觉这位堂兄虽然已年满二十七却还带着几分孩气,作为一个官拜五品的户部郎中,着实有些令他意外。
想了想,白奉先斟酌着回道:“实际上我也说不清是如何走散的,期间发生了太多事……这两年我一直暂居在救下我的恩人家中,因病而失去了记忆,是以才没及时打听到家中的消息。大堂兄,堂嫂还没消息么?”
白奉云进户部不久就娶了江北道闵氏一族的嫡长女,这个孙媳妇也是白老太爷一手安排的。白家事发时,听到风声的白俊驰和白奉云匆匆安排闵氏悄无声息地躲回了娘家,好在闵氏入门四年也无所出,逃跑时也无子女拖累。白奉先得知这件事后就一直在想闵氏一族和吴大将军府上可曾有打过交道,暂时还未想出头绪来。但他本能地感觉自己失踪期间身后一直有一条看不见的暗线在牵引着,他就好似别人手中的风筝,虽然漂泊在外,却一直未曾离开别人的手心。
这也是为什么白奉先并未留在乌支县等候吴大将军,他需要先回家来探探底,弄明白一直想不通的问题,总不甘心受人制肘。吴风秦说话单刀直入,一句“如今你除了求我父亲入将军府来已无路可退”就想打发他乖乖听话么?他又不是傻子!白奉先对于吴大将军的回忆还是在吴茗江的提点下才想起来一部分,他总觉得吴茗江是话中有话,不然她为何反复说他们都是家族中随时可弃的“棋子”?
白奉云见白奉先的态度谦逊温柔,自打回家以来无时不刻都在关心亲人,心中早已软成了一片。他一开始还叫“小堂弟”,打第二日起就开始“奉先长奉先短”的,堂兄弟间不知不觉亲近了许多。白奉云摸着鼻子哀叹道:“你堂嫂暂且没消息,不过这也算是好消息!我就怕若是有了消息反而不好……你放心,岳父岳母不会亏待她的,跟了我也算她倒霉……”话音未落,白奉云的腹部突然传出一阵咕噜噜的响声,羞得他满脸仓惶,不知所措地抱起茶壶猛灌水。
“大堂哥用过饭了么?”白奉先眨眨眼,一脸柔和地轻声问“家中如今虽然困窘,但堂哥也不能为了简省而饿着自己!如今父亲和二叔的身子都不好,婶娘又糊涂了,你若是饿坏了自己可不是让长辈为难么?我去厨房……”白奉先话音未落,白奉云忙红着脸摆手道:“无碍,无碍!奉先你怎会想要进厨房?君子远庖厨,你十岁就考过童生试,身为秀才岂能善厨事?”
白奉先笑了笑,并未多言,兀自起身大步离开。见白奉先并未朝厨房的方向走,白奉云堪堪松了口气,却见他一路朝大门外走去,正踌躇着要不要跟过去看看,却见他又双手抱着两个油纸包退了回来,门外另有个二十来岁的后生提着一个食盒跟在他身后,满脸都是讨好的笑容。白奉先并未打理身后的阿满,一直到走回茶桌也没多余的表情,阿满浑不在意地将食盒搁在桌上,打了个千匆匆退去。
“他是谁?这是……”白奉云一脸惊诧地抬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