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杜绾这么说,又感到抓着自己的那只手微微有些颤抖,张越不禁伸出另一只手去轻轻握住了,心里却免不了思量了开来。皇帝素来是眼里揉不得沙的秉性,已经弃置不用的人万万没有道理忽然又简拔出来,哪怕是孟贤立了功也是一样——只要朱棣愿意,大功可以变成小功无功,甚至干脆变成有过;那么,明明是深深厌恶了孟贤的皇帝为何会改主意?
是禁不住别人说情?还是干脆另有深意……或者说要看看保定侯府的反应?那是以嗜杀闻名于世的永乐皇帝,可不是放任九龙夺嫡自己坐山观虎斗,满心都想要仁之名的康熙!若真的是因为事情闹大而勃然大怒,只怕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头落地。
由于张攸张超父得胜归来,因此张家门口虽不至于张灯结彩,但少不得有下人将门前打扫得干干净净,又特意在门楼上挂起了红灯笼。等到张攸张超父带了十余名随行的家丁进了巷在门前下马,门房们立刻上前忙着牵马伺候问候道安,恰是一片热闹气象。
因面圣时万事顺遂,这会儿张攸心情极好,一反在外头对张超的疾言厉色,下马之后竟是褒奖了长之前举止得体。张超习惯了父亲在外头三天两头的板面孔,先是讪讪的,旋即才高兴了起来。正预备从西角门进去,他忽地瞥见大路那头有车过来,细细一瞧就发现是自家的,连忙停了步。果然,等到马车停稳了上头跳下来一人,他立刻兴冲冲地上了前。
“三弟!”
“大哥!”
张攸此时正好转头,见两兄弟笑呵呵地厮见了一番,便停住了脚步等他们上前。他原本就不是板着面孔的道学,在军中要立威,如今看见晚辈侄儿,顿时又恢复了老模样。笑着拍了拍张越的双手臂膀,他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你不但通文,而且遇到大事的时候也是好样的,军中好些人都夸你上次机敏!这次我和超儿在东番岛上清剿了一番,没有别的东西捎回来,就只有一箱乱七八糟的药材。听说是壮阳大补之物,回头就送给你了!”
杜这时候也走了过来,恰好听到这最后一句话,脸色顿时绯红。就在此时,只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旋即就是一匹快马驮着一人飞驰而来。尚不及停稳,马背上的骑手忽地一骨碌跳了下地,恰是宦官打扮。来人四下里一望,随即冲着张越疾步走来。
“小张大人,皇上有口谕。”
原本正围成一团的张家人听到这简简单单一句话,顿时都愣住了。一群人慌忙张罗了一阵,终于把这个传旨的小太监让进了院。
等到听完那一句明显没有加过任何改动的天原话,张越不禁看了杜一眼,恰逢她也正好看过来,四道目光死死纠缠了一阵方才松开。
亏得杜曾经提醒过皇帝素来心血来潮,他偶有空闲的时候就写了不少稿存下。要知道,他今天是偷得浮生半日闲,接下来的几天正要和兵部尚书工部尚书两位大人物打擂台,恰是半点空闲都没有,倘若半点没有准备,三日后拿什么呈递给天?
召之即来,挥之则去,这还真是皇帝的用人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