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大门,灯火通明,宫人们来来往往,忙碌地穿梭其中。而正殿更是张灯结彩,礼乐雅声不断。想自己的毓秀园只怕连这一个偏殿都不如,毓敏心里又不免一阵悲凉。中馨看到毓敏,急忙把她迎了进去。只一会,允炆和恩惠、耿玮、留芳及娉婷也都到了。
见过礼之后,大家依次入座。允炆看着毓敏,心里好是高兴。可见她一直低垂着头,没有笑颜,也就不想搭理她。反倒和其他人推杯换盏,笑声朗朗。允炆送了一台琴给中馨做贺礼,那是一张千年紫檀木一蹴而就。悠悠红心,袅袅檀香,琴声更是悠扬而凝重,明快又雅致。
中馨一曲唱罢,众人都争着称赞,都说是把绝世好琴。毓敏瞟过一眼,想起尚琰给她做的筝,又是一阵悲苦。允炆看了看毓敏,终于还是忍不住主动与她说了话。他说:“毓敏从小就好琴,要不给大家弹一曲?”
“恕毓敏不会。”毓敏冷冰冰地答道。
“你怎么不会?”允炆又要怒起双目,生起气来。
“毓敏只会筝。”毓敏仍是淡淡地回话。
允炆这才叹口气,不再理她。娉婷见状,便自告奋勇,和着中馨的琴声唱起一曲。耿玮央着允炆要和他喝交杯酒,留芳就给他们斟酒。恩惠则是吩咐着宫人把允炆喜欢的菜肴送到他跟前。
毓敏看着眼前的一切,直觉得还不如凝香阁的宴席,倒是更像妓院。对,就是妓院,恩客和娼妓。光鲜亮丽,灯红酒绿,声色犬马,奢靡淫逸。那自己是什么?最低等最卑微的娼妇咯。哈哈!毓敏冷笑一声。把一碟自己剥好的核桃仁一推,站起身说道:“毓敏身子不适,请皇上容许毓敏先行告退。”
允炆正左手抱着耿玮,右手搂着留芳。他也觉得自己今晚过于造作,可这都是演给毓敏看的。他就是想让毓敏知道,即使没有她,他还有其他妃嫔在争他的宠,求他的爱。允炆想喝毓敏,想让她别太过分,让她掂清自己的份量。可他刚刚又分明看见毓敏嘴角的冷笑,一时捉摸不透,竟被她摄住了心魂。
毓敏见允炆没有阻扰,便行了个礼,把手搭在自己的肚子上,转身走了出去。
“真是扫兴。”耿玮眉眼一挑,给允炆斟上酒,“皇上,我们喝。”
“朕明日还要早朝,都散了吧。”允炆说着,一手握起拳头,抵在自己人中上,眼睛盯着毓敏桌上那碟核桃仁凝了神。想起她小时候也有这样的习惯,就是先把壳都去了之后,再一把塞进嘴里嚼得啧吧啧吧的满齿留香。可今天她却一点也没吃。
耿玮悻悻不乐,不愿离席。恩惠说道了她几句,这才把她打发走了。留芳和娉婷自然就更不好强留,也只得都回自己处所去了。
中馨令人撤了宴席,走到允炆身边,悄声说:“中馨月事在身,不便侍寝,只能请皇上离宫。”
允炆点了点头,这就也走了出来。
黑幕沉沉,头顶只有一团冰冷的光晕,落了叶的树木更是令人生出无限凄凉。毓敏往后走着,不知不觉就走进了御花园。夜里的假山石堆都换上了狰狞面目,直教人望而怯步。想起夏日里那满天的萤火虫,想起生辰里允炆那斥责的话语。那是同个人么?不是吧。
想起凝香阁里念她生辰醉酒的人,想起怕她伤痛忍下心欲的人。这个人又在哪里?尚琰啊,你有没有念我?有没有想我?我和你一样囚在笼子里啊。我心里有好多好多的苦,你疼疼我,爱爱我啊。尚琰,我真的好想好想你。毓敏边走边哭,绕了一个大圈,才走到毓秀园。却从大门走了过去,看到墙角有个倒口的咸菜缸,便一屁股坐了上去。
“娘娘,外头这么冷,我们还是进屋去吧。”瑞姑姑劝道。
毓敏摇摇头,里面是暖和一点,却更压抑更让人郁闷,干脆改名叫“郁闷园”得了。寒风吹过,脸上的泪忽然有种刺痛。毓敏双手掩面,想着自己的心事,说什么也不听瑞姑姑的劝,真的想一了百了的好。
“我这样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分别?”毓敏说道。想起这句话还是自己当初用来威胁尚琰的,却不曾想,现在成了真。
“娘娘,千万别有这样的念头啊。”瑞姑姑被她说得也动容得想哭,“娘娘,你多念念你肚里的孩儿。等你诞下他,你就做人娘亲了,你再不是一个人。”
“做人娘亲,哪里有自己有娘亲好?”毓敏说着,更是痛哭流涕。想自己当时为何要吞那药丸,和爹爹娘亲一起共赴黄泉,不也是一种美好么?
“娘娘,你要奴婢如何劝,你才能放开怀?一个人能有多少眼泪,才能经得起你这般哭法啊?”
“我真的好想死啊,姑姑。”毓敏却哭得歇斯底里,忍不住把心里想法说了出来。这念头不是一天两天了,好不容易给宫人们讲《三国演义》讲得有点趣味,却又教允炆下了禁令。人生真是灰暗惨淡,了无生机。
“娘娘,求你了,往好的地想想吧。”瑞姑姑跪在她跟前,抱住她,也哭了起来。
允炆站在墙角的另一面全听了个仔细,直听得他心惊胆颤。他从至贤宫一路走过来,就想问问毓敏到底想如何。却看见她没进大门,这就悄悄跟了过来。待瑞姑姑劝慰住了毓敏,扶了她往回走,拐过面来,允炆还怔在那里。毓敏看到他也一吓,连连倒吸两口冷气。两人四目相望,谁也说不出话。允炆拉过毓敏的手,冰凉凉的,牵起她走进门里去。
进了屋,允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