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炆准了尚琰的请旨,心里一边嘲讽着他只能配以农妇,一边却也嫉恨他还能娶到“婆娘”。想着尚琰失了王位,没贬庶已是天恩,自然不配他的圣旨赐婚。念在淑太皇太妃的情面上,下个口谕就算成全他了。倒是淑太皇太妃想得周全,派人去农场给盈月脱了籍,还了她自由身。
尚琰这下只好把盈月接回家中,把翠萍的房间收拾出来给她住上。淑太皇太妃差人送了满满两车的贺礼来,从布匹被褥到盥洗盆马桶,从新人喜服到喜糖糕点,但凡新人新婚用的物什几乎都齐全了。
可尚琰却僵持着不愿与盈月拜堂,从内心不愿承认。盈月便说:“不拜堂,我们岂不成了野媒苟合?给邻里笑话了不说,将来孩子大了,如何向他说起?”尚琰垂下头,直觉得自己刚升起的一线生机,对人生的一点美好向往又给毁灭了。可是,该自己承担的责任又如何逃避?最终,在东嬷嬷的见证下,尚琰只得和盈月行了夫妻之礼,认了她的身份。
只是新婚第二天,尚琰便一个人回了马场,假装自己还是单身。可是毓敏的小气,毓敏的偏激,他比自己的掌纹还明了。最终,他还是硬着头皮把自己和盈月之间的事清清楚楚写成了信。丝毫不敢隐瞒,不敢回避。不论是与非,对与错,他都要告诉毓敏,生怕她乱想,又糟践自己。
盈月心里有些不高兴,不过嫁了自己心仪的人,又住进了京师,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尚琰的想法她也就不再顾得上。她把淑太皇太妃的贺礼统统收进自己的房间,只舍得给石英一把喜糖和两块糕点。一对青花瓷的饭碗,每天吃过饭洗干净了她也要拿回房去。
山鸡就是山鸡,飞上枝头还是山鸡,石英暗暗骂将道。看着盈月每天护着肚子装模做样,又勾起自己的伤心事,更是气得不打一处。没过两天,石英便不再做盈月的饭。水缸里的水用完了,她也不再去挑,自己要用便拿个小桶打一点回来。膳房里的桌子不抹了,地也不扫了。灶台上越来越乱也不收拾,柴火越来越少也没人劈了。
盈月挺着肚子和石英理论道:“我肚子里的不仅仅是尚琰的孩子,更是朱家之后。朱家的人都该侍候我,围着我转。无奈现在身边只有二嫂嫂在,自然就该二嫂嫂侍候我。”
石英火冒三丈,骂道:“你真是出身低,没教养,不懂长幼尊卑。我并不欠你什子,你没资格指使我。”
“你做人婆娘,我也做人婆娘。我这一进门就有了,可你做人婆娘多少年啦?连个蛋都不会生,那母鸡还叫母鸡么?”盈月嘲讽道。
气得石英说不出话,腿一抬就朝她肚子踢去。盈月一个闪身,躲了过去,却也是不甘示弱,立马双手伸过来揪她头发。一时两人纠打起来。炎热的夏日里,大家本就穿着单薄,这一都使上蛮力互相撕扯抓掐,只一会彼此都给对方打得披头散发,衣衫不整。
石英手臂给盈月抓出几道血印子,脸上也被打了一拳,心里一发狠,勾起手掌叫骂着又扑上来。盈月一个踉跄跌倒在地,这才念及自己的身孕,急忙捧住肚子爬起来躲进房里去。
至此,两人翻了脸。当面吵,背后骂,势同水火。石英这会想起翠萍的好来,与赵牢管哭诉,却遭到他的不耐烦,不由得又是黯然神伤。等到尚琰回来,盈月和石英两人又是你一句我一句争先恐后向他告状,要他评理。尚琰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只好雇了个老妈子来打理家事,伺候她俩,这才暂时平息了事态。
尚琰在集市终于又见到了陈春,陈春也较之前对他和气了不少。尚琰把信给他,又买了两只乌鸡。陈春谢道:“此次出宫,娘娘还特意吩咐奴才要买鸡。”
这话说起来多平实,可尚琰心里却热乎乎的。他回道:“娘娘想吃甚尽管说,我来买就是。”
毓敏听了,可又要骂他“哈公”。看完他的信,清楚了他和盈月的来龙去脉,就又连连骂起,骂得阿囚直缩起脖子装死才罢。
毓敏如今又每天去参加早会,而且必得仪仗队开道,盛装出行,完全一改她以前的朴素俭约。她是想用声势浩大武装自己,震慑娉婷,扼杀她蠢蠢欲动的小伎俩。而在坤宁宫里,恩惠上的茶水和点心,她也从不动一口。口渴了,也只喝毓秀宫带来的水。
“韵贵妃是怕本宫下毒么?”恩惠见不得她做作的样子,气急败坏道。
“皇后姐姐误会。”毓敏倾下身,歉意道,“毓敏自是信赖皇后姐姐的为人。只是如果毓敏不谨慎,胡乱吃喝,万一真的中了毒,岂不连累皇后姐姐?”
恩惠百口莫辩,也只得由着她。
而六宫一司的人因为毓敏的到来又都见风转了舵,对她俯首贴耳了起来。毓敏心里笑着,假装自己很大方,对她们前事不究,和颜悦色着。不过还真的令大家更是对她卑躬屈膝,言听计从。娉婷也左一声“好的”,右一声“是的”地附和着,暗地却教恩惠把留芳的死当诅咒般说了出来。
“为何毓敏一点不知?”毓敏惊讶道。
“那还不是皇上下旨瞒了你?”恩惠酸溜溜道,转而又笑虐道,“可留芳选了韵贵妃的生辰自尽,这一招还真是毒。”
娉婷几个听着,都暗笑起来,其他女官和宫人们也互相朝主子们张望着。毓敏扫过众人,仔细问了允炆的旨意,问起恩惠:“既是如此,皇后姐姐又是如何知晓?”
恩惠一时哑然,看向娉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