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

近来的段岁珠比起以往来说,要安分了不少。约莫是在浮缘城外那一场战争中吓得厉害了,还险些给人打折了一条腿,所以刚落脚颠因寺的时候,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是闭门不出。现下瞧着她瘸着腿一蹦一跳的欢脱模样,倒像是个没事儿人似的,一大早就在走廊里到处乱窜。

这会儿见她一脸恍惚迷离,眯着眼睛从外探出了一颗小巧的脑袋,就像是初春刚冒出的新芽儿一般,着实让人讨厌不起来。

我一时来了兴致,便忍不住凑上去了一些,盯着她那张精致明艳的面庞笑道:“公主殿下,现在时辰还早呢,你大病初愈,不应该多在房间里歇会儿吗?”

段岁珠不答,只是噘着嘴巴,小声嘟囔道:“奇了怪了,我方才还看到沐公子从这间屋子里出来,怎的转眼就不见了?”

还惦记着沐公子呢!我无奈地想道,也不知道该说她是执着痴情,还是反应迟钝。我和沐樾言这层关系,明眼人一扫过去就能立刻看透,偏偏她段岁珠明知道人家有主了,还一定要凑上去胡乱折腾——这不,才因为躲在营地里偷窥被人抓了去当人质,现在可好,身上伤还没愈合呢,就直接溜出来堵人了,完全没有长半点记性。

仔细想了想,我便低头对她说道:“公主,我早说了,沐公子既是娶了妻的,你又何必一直揪着他不放呢?”

“那你说,沐夫人在哪儿?”段岁珠不依不饶道,“这都大半个月过去了,我都没能见着她的影子。”

“呃,你觉得她应该在哪儿?”我反问道。

“兴许在这间屋子里。”段岁珠扬起下巴,指了指我的房间道。

我黑了脸,心道我这存在感究竟是低到了何种程度,饶是她站在我面前了,也不曾质疑过我的身份。单手撑在窗前,我瞅着她,也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了,不经意地轻声唤她道:“公主,你就没有想过,沐夫人很有可能就近在眼前吗?”

“嗯?”段岁珠的大眼睛眨了一眨,不经意地朝我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旋即撇了嘴巴,似有些轻蔑地揶揄我道:“小师妹,你是想说……你?”

“我怎么了?有何不妥?”我挑眉道。

“别啊,小师妹,这种玩笑可开不得。”段岁珠嗤嗤笑道,“说谁我都信,唯独不信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了?”我凉声道。

那段岁珠轻哼一声,双手捧着那对红苹果般光滑的小脸蛋儿,很是得意地开口说道:“皇兄不太喜欢你啊,当我看不出来嘛?纵是你和沐公子再怎的熟悉,他也不会违背皇兄的意思不是?”

我听了,一时也耐不住笑容,方要犹豫着开口说个“不”字,忽觉头顶一凉,一缕清风呼啸着扑腾而过,再度抬眸之时,已是一只通体麻灰的小信鸽站在了床沿的边缘,一左一右地抖动着身上蓬松的羽毛。

想来该是沐樾言平日里用以交换情报的专用鸽,瞧着还挺有灵性,那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对上段岁珠的,眨也不眨一下。段岁珠这小丫头以往是蛮横惯了的,如今一眼让她发觉了新鲜好玩儿的东西,二话不说,就要扑上来夺,好在我眼疾手快,先她几步将信鸽腿上小竹筒取了下来,旋即挥着手掌便将它放飞了出去,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就径直钻入云层之外没了踪影。

“哎,小师妹,你这是做什么?说你几句,连只鸽子都要和我抢了?”面上无端多了几分不满,段岁珠立马倾身上前,狠狠盯着我的眼睛问道。

我没空搭理她,转身自竹筒中捻出一张质地粗糙的纸条,摊开一看,字迹还颇有些潦草,若非仔细端详,一时还当真是辨认不得。

——薛临“断碧林”众已散,悉数归于段琬夜手下。薛临本人则独自一路驾马朝北,未带任何贴身下属,不知将去往何处。

蓦然看至此处,我心底已是无端起了一层难以抚平的涟漪,一时再顾不得段岁珠在我身边大呼小叫,推开房门即是冲了出去,沿着寺内笔直交错的悠远长廊到处寻找陆羡河的身影。

幸而此时的他正与书珏二人站在后院中晾晒新采的干草,我不过微微拐了个墙角,便能无意瞥见他弯腰择药时颇为专注投入的身影。

陆羡河向来反应不精,倒是书珏隐约察觉到外来的脚步声响,立马抬起头来,恰好对上我焦灼而又无措的面色,便不由得抬起下颌,冷冷出声问道:“顾皓芊,你不是该去斋厨里煎药吗?跑到院子里来做什么?”

“我有事找师父。”侧身与他擦肩而过,我一把上前抓了陆羡河的衣袖道:“师父,师父,你来看看这信。”

陆羡河这会儿正低头忙着呢,由我这样急声一唤,忙是抬起了那双沾满泥渍的玉手,挥舞着接过了纸条道:“何事这样急躁啊?为师手头上的活儿都还没忙……”

话到一半,却是生生顿住,再不吭声了。

安然自若的眼眸略有些僵硬地垂了下来,像是在盯着纸条的上方,又像是径直望向了地面。

“阿芊,这信是从哪儿来的?”声音在无意识地颤抖,陆羡河偏头凝视着我,喃喃问道。

我见他这副模样,倒是突然有些害怕起来,退后了两步,如实答道:“阿言屋里的小信鸽,方才送过来的。”

“可曾让太子殿下撞见?”陆羡河再度追问道。

“不曾,就是鸽子飞进来的时候,公主在旁边瞧着有趣,追着说了几句。”我低声道。

“那行,等阿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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