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迟闻言至此,不禁单手撑着脑袋,似苦笑似叹息地对我说道:“你现在可算是想得透彻了?我昨日听着你说还在生气,都不知道再该拿什么来劝你。那会儿还在谨耀城的时候,你死活不肯从屋里出来,他也一直在茶间里站着没动。许是想主动找你说话的,却碍于嘴笨不会开口……唉,我早就说了,他心里有你,不说出来,并不代表他不在乎。”
“嗯……其实谨耀城的那回,我是当真恼了他的,说出来的那些,也不是一时的气话。”我幽幽趴在案上,握着勺子轻舀着瓷碗里半温的甜粥道,“只是后来突然撞见他难得温顺下来的柔和模样,我便瞬间心软了,再也没法轻易将他放下。毕竟阿言……本就是那样孤单冷漠的一个人,若是连我也不肯理他了,他大概也会非常难过吧。”顿了顿,眼底的光晕渐渐漾出一抹未知的绵软与温存,我继续说道:“往后的日子,我也认真想过了。不论这场战争是否会挨到结束,我都会一直陪在他身边,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心安即是归处,有他在的地方,就能算是一个家。”
“唔,你能这样想,倒也是个能熬得住的。”深远的目光静静缓和了下来,姜云迟含了浅笑,安然低道,“寻常的女子,怕还受不得这份委屈。”
“我自然盼着能够日日安眠,无忧无虑,只可惜当前这世道不许,我又何须强求呢?”我摇头笑叹道,“事到如今,倒不如努力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倘若能够借此帮他一二,我也丝毫不觉得委屈。”
姜云迟亦是颇为赞同地点了头道:“也是,你向来是个心宽的姑娘,那样冷的一个人都让你给活生生捂热了,还有什么是不能坚持下去的呢……”
我忙是摆了摆手,连声推却道:“姜姐姐可别这么说,我也不过是个自私自利的胆小鬼罢了,许多未知的事情不敢去触碰的,都是阿言在引着我走……没了他,我大概也是什么都没法做成的吧。”
姜云迟听罢即刻弯了红唇,直被我逗得笑出了声来:“你若是胆小鬼啊,这世上怕是没有胆儿更大的人了。”言罢,复又径自站起了身来,探手替我收拾起案边的碗勺道:“……这粥凉了,拿去锅里热一热再吃吧,一会儿把胃吃坏了,可要够你受的。”
“不用了。”我淡笑道,“我没什么胃口的,现在有些吃不下了。”
话音未落,姜云迟却已是霍然一下竖起了眉毛,转而用力瞪着我念叨道:“你说你吃不下?你现在可是祖宗你知道吗?我手里一堆事儿都还没有忙完呢,转过来就得盯着你把饭吃完。”
“哎,我吃便是,姜姐姐既是忙着的,那就赶紧忙去吧。”我无可奈何地望了她道,“一会儿若是因此耽搁了正经差事,我不就了成千古罪人了?”
“你知道就好——这粥我扔厨房里热着先,你自己记得把它吃得干净些,一滴米汤都不要剩!”恨恨盯着我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她捧着食案不情不愿地转过了身去,半晌踌躇与犹豫,偏又是面色有异地回过了头来,那道照明灯般明亮灼人的目光就不偏不倚地落在我的脖颈之间,片刻欲言又止,即是断断续续地提醒我道:“说起来,你身上这些七零八散的红印儿,出门的时候记得捂得严实一些,不然让别人随便看了去,实在不成体统。”
“嗯,我知道。”耳根无端染红了一片,我低着头,声线细如丝地说道。
良久无人回应,方再度抬起眼眸的时候,见那姜云迟已是背过了身去,一边走着路,嘴里还一边小声嘀咕道:“啧,平时还真是没看出来,他那副冷样,背地里竟是个属狼的啊……”
蓦然听到这里,我忍不住偷偷笑了出声,心道,沐樾言这个人的话……属狼倒算不上,但若要说是属狗的,那还算是蛮贴切的一个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