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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寻逸在遇见七君以前,乃是白家弟子,就是那个叛离浮屠宫为仙都府提供情报,在光荣日发挥作用后脱离出来的一部分弟子所形成的白家,他们的现任家主是白枯荣,他是当年浮屠宫宫主白蛇座下的一名寻魔使,光荣日期间他带领着自己的手下叛出浮屠宫后,以保命为条件交换了重要情报,光荣日之后百家依照约定留他们不死,令其居住在瀚海,由阑干城管束,并勒令其门下弟子终其一生也不得踏出瀚海一步
安寻逸十六年来同白枯荣住在瀚海的一座荒山上,山上枯败荒芜,四季如此,时间久了白家弟子们也习惯了各种恶劣处境,例如趴在草堆上休息,或躺在雨淋过的湿地上入眠都已是家常便饭。山间荒凉,无人踏足,可安寻逸也并不是被封闭在山上,他也见过外人
那夜月光凛冽,寒风刺骨,熟睡中的他被白枯荣叫起,带到一间荒僻的小屋门口,安寻逸那时候才十一二岁,瘦瘦小小,强制被吩咐着走在前面,白枯荣让他推门,他便听话的上前推门
伸手推门,往里一看,里面是满满一屋子人
这是安寻逸第一次见除师傅以外的人,所以他高兴坏了。白枯荣没有很多言语,锋利的眼四下扫过那些被捆绑结实瑟瑟发抖的人们,甩袖出门,对着还是孩子的安寻逸只清楚的说出四个字
“杀光他们”
安寻逸当然知道杀为何意,对于他这种没有过多感情的小男孩,听见师傅这样冰凉无情的命令,却也只当是教导他的一堂课而已
小寻逸眼睛眨也不眨,遇血避也不避,只一刀,便生生切下了面前三人的头颅,他挥刀轻快,脚步轻盈,力气不大却巧劲十足,三两下的功夫周围便已横尸遍地,他顺着血迹缓步前行,直直站定在了最后一个人跟前
那是一个怀有身孕的女人
小寻逸自然知道面前的女子是孕妇,也明白她肚中乃是另一个生命,可即便他知道,眼底也未露出丝毫人性应有的怜悯,杀戮本性,在这一刻暴露的淋漓尽致,他本就不是孩子,而是宠物,是工具
小寻逸望着女人绝望的双眸,没有动摇,他举刀,落下,耳中隐隐听见女人的说话声
“请救我的孩子……”
那般悲戚无奈的呻吟,就快要与她的呼吸声融为一体,她嗓音沙哑,哭喊声更是撕心裂肺,她死前最后那声嘶吼太过刺耳,不禁令小寻逸的手在抽回刀时微微一颤,可这也是他仅有的多余的动作了
一屋子鲜活的生命,全部断送在了他手里
这次他第一次杀人,有了第一次,必定会有之后的无数次,不知从何时起,安寻逸已经完全成了白枯荣的杀人武器,那以后的每一夜,他时常被一股透彻心扉的寒意笼罩,耳中也不断充斥着莫名而来的呐喊,这些可怕的压迫感无时无刻不折磨着他的心智,几近要将他撕裂。长夜漫漫,他总是不止一次的惊醒,或举剑横刺,或挥刀乱砍,或撞的头破血流,弄的自己伤痕累累……几乎每个夜晚,他都要在死亡边缘走一遭,直到发现自我伤害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时,才终于肯放弃挣扎,可叹自己是个余生都将背负罪孽的人
昏暗长空,明明白月,风中像是夹杂着无数哀嚎,连树上的叶子也在不住的颤抖呻吟,这之中包括着那个声音,那个母亲的祈求声
请救我的孩子……
每一夜
他都能听见
……
他是一个活的心惊胆颤随时可能丧命的人,是一个总是强颜欢笑却硬是摆出一副强势模样的人,他是江湖的毒瘤,虽谈不上恶贯满盈,却也杀人如麻,他这一生从握剑那刻起,便注定罪恶,他将背负无尽的杀孽,直至入了地狱也洗不清这一世的累累血债
虽然这么多年来安寻逸已经习惯了,可毕竟双手沾染的血太多,有心病也是情理之中,随着他慢慢长大,师傅要他处理同类事情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渐渐的他厌倦了,想要逃离这种生活,他开始抵触,开始拒绝,开始无理取闹,终于有一天他逃了出去,离开了师傅,离开了自己生活十六年的地方,他下了山,逃离了瀚海,尽情享受着自由的气息
说到底他只是个孩子,本该单纯弱小天真烂漫,偏偏遇上了白枯荣……
此时此刻,记忆狂涌,那些年屠斩万敌,终日浑浑噩噩,所到所见之处无不鲜血淋漓,每每入夜终不得安睡……
他受够这些了,于是找了个烟雨朦胧的夜晚从白家逃跑出来,一出来,就遇到了雁七君
当时七君也才十六岁,刚离开阑珊宫不久,那日的她身形如风如烟,眨眼功夫就冲到安寻逸跟前给了他一拳,扔下一句“还不快救人”,就又风一般离去,安寻逸被打的懵了,一脸茫然的跟着七君往前面跑,后来才明白情况,原来她在追赶一个偷小孩的小偷
安寻逸当时很谨慎,特意敛了一身本领,装模作样的给七君添了不少麻烦,不过好在七君本事硬反应快,丝毫不受他影响,腿脚并用翻身一踹,很不客气的踢折了小偷的手,小偷疼的顾不得抱的孩子,竟就那么两手一挥,生生把那孩子扔了出去,七君见状背脊一阵发凉,磕磕绊绊的急忙跑过去接
孩子被抛到空中后,是被安寻逸给稳妥接住了,有惊无险,喜的七君一个劲儿夸安寻逸“好小子,干的漂亮”
安寻逸抱着孩子,觉得自己是多么平凡,他并不是个掌握生死的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