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已经入夜了。前厅吵嚷了一天的声音终于慢慢消失了,窗外的虫鸣渐渐清晰起来,并且一声高过一声,势头极为猛烈。
我坐在床上忐忑不安,垂放在身前的手心里面一片湿润。虽然已经极力在劝说自己,但我仍然对祁珏所说的晚上格外抗拒,即便知道他不会做太出格的事情。
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高大的人影映在门上。门外的小芷的影子也投在门上,她弯下腰去道了一声:“相爷。”
“嗯。”祁珏淡淡答道:“夫人睡了?”
“没有……姑娘在里面等着相爷。”小芷迟疑道。
“姑娘?相府只有夫人没有姑娘,如果连这点都弄不清楚,那你也不必留在这儿了。”祁珏的声音冷冷的,就跟天边挂着的那弯冷月一样。他的腔调不似寻常平稳,还带了一股子醉意,想是喝了不少酒。
我坐直了身子,想了想,还是把落在床边的盖头捡起来搭在头上。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祁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一双红色的靴子停在我面前。从盖头下的视野里,我似乎看到他拾起了床上的秤杆。秤杆一挑,头上盖头轻飘飘的滑落到了地上。
我抬起头来,正视着他。他的双颊通红,像是抹了胭脂似的,一双眸子却极为清亮。
一个喝醉的人,绝对不会有这样一双清亮的眸子。
所以,他在装醉?
“祁相……?”我被他盯得浑身上下不自在,终于出声提醒他。
“我觉得,夫人应该换一个称谓。没有那一个妻子会这样叫他的丈夫。”他把手放到腰间轻轻一扯,衣带瞬间脱落。他伸手把外衫脱了下来,挽在臂间,走到屏风前,把外衫搭在屏风上。
我的心咚咚直跳,却始终没有出声打断他。
如果这场戏,一定需要这样逼真的话,我想我也可以做到。
“睡里面……还是外面?”他问。
我一愣,握紧了搭在膝盖上的手:“外……外面。”
睡在外面,若发生什么事情,还能方便逃跑。不是我小人之心,只是我终于学会了,事事多一个心眼,总是不会错的。
“嗯……宽衣吧。”他没有看我,兀自弯下腰去,拉开放在床头的小盒子,从里面拿出一盏琉璃罩的灯来。
他把琉璃盏放在房中那盏燃着的灯上点燃,然后掀开床帘,长腿一迈上了床。
我站起身来,看他在里边床沿处轻轻一按,床上咯吱一响。只见床尾靠墙的柱子上突出来一个小小的平台,床上原本铺展的整整齐齐的被子从中间突了出来。
祁珏把琉璃盏放在床尾突出的平台上,然后掀开被子,挨着里面睡了下来。他掀被子的时候,我分明看到床的中间竖起了半臂高的隔板,正好把床隔成里外两张。
从被子外面看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但被子下面却是楚河汉界,互不相扰。
祁珏竟然在他的床上设了机括……真是可怕的人。
我稍稍把心放下,走到床侧的梳妆台前,脱去头上的凤冠,把头发散了,转身把房里的那盏灯用碾子碾灭了。然后,在黑暗的地方脱去外面的衣裳,把衣赏也挂在床侧的屏风上,只穿着两层里衣,极快地转到床前,掀开被子一溜烟钻了进去。
我看着这琉璃盏中跳动的,小小的灯芯很久都没有睡意。如此保持平躺的姿势过了很久,久到一双腿开始发麻,我才轻轻地侧了个身。
“睡不着?”身旁的人问。
我一惊,整个人呆掉了。
老天……祁珏怎么还没睡?!
我干脆闭上眼睛,装作睡着了的样子。虽然这很……白痴。
“你不必防着我,也不必担心我会对你怎样。我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又什么样的花样没有玩过?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本相分得清。”
我睁开双眼,假笑道:“祁相自然不会对我怎么样,我……我一点都不担心,真的……”
“口是心非。”祁珏嗤笑道。
我微微偏头,见他双目轻阖,仍然是先前睡下的姿势,一动不动。我渐渐放松下来,闭上眼睛尝试着让自己慢慢睡去
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我甩了甩酸疼的胳膊,推开被子。
祁珏已经起了,中间的隔板,和床柱上的平台都收了回去。
小芷端着衣服推门进来,我从她手里把衣服接过去,边穿衣服边问:“祁……相爷他,上朝去了?”
“没有,相爷今日告假,在府里陪姑娘。”小芷过来帮我理了理裙摆,回道。
“小芷……”我捋了捋耳边松乱的头发,对她道:“今后……还是叫我夫人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特意观察了小芷的表情,只见她面无异色,垂头称是。
太正常了,就是这种太过正常的表情,让我觉得她整个人都不正常。
洗漱之后,祁珏那边差人过来传我过去用膳。等我走到大厅,便见桌上碗筷已经摆好,祁珏就坐在圆桌的上面位置。我在他身边落了座,却听他对左右道:“夫人用膳不喜有人打扰,有本相替她布菜,你们下去吧。轻舟留下。”
我偏头对小芷道:“你也下去吧。”
祁珏口中的轻舟,正是那日替祁珏传话的黑衣青年。祁珏屏退左右,却唯独把他留下,想是祁珏心腹无疑了。
大厅无人,我和祁珏各吃各的,互不干扰。厅中静悄悄的,只有我们二人的清晰的咀嚼声。
“轻舟,等夫人用完膳带夫人去见徐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