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岐王府,方才见识到一座王府的真正规格。穿过约摸十进院落,绕过几座曲曲折折的回廊,再行过荷花池上的虹桥,才勉强瞥见府中的主院。
这一路行来,红绸飘摇,张灯结彩,可谓十分豪气。
主院之中布下圆桌上百来张,此时已经坐了大半宾客。圆桌区域的上面位置则在两边分列两排食案,两个区域相隔了有些距离,中间以十来座屏风隔开。
祁珏一入院内,食案前已落座的宾客们纷纷站了起来,拱手示意。我的视线在这周围一扫,果然看见了那个瘦弱的身影。
他仍然坐在角落里,一人独酌,跟往日里在宴席上的他没有区别。
但明明……今时已不同往日了。
以防露出什么端倪,我只能若无其事地收回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
祁珏朝众人拱手,算是回敬了,然后在靠左的上首位置落座。
桌椅是不久前从民间兴起的物事,而食案才是主流。因此,在屏风内的这些宾客,定是在朝中颇有威望的官员们。
这些宾客之中也有许多人带了家眷,所以就我在这中间并不那么突兀。
我以袖掩面微微侧过身子,压低了声音道:“皇上今日也会来么?”
“怎么?你怕了?”祁珏睨了我一眼。
就在这时,一声尖细绵长的声音从回廊那边传来。
“皇上驾到——”正是温如海的声音。
众人再次从食案前起身,只见一身明黄的惠帝负手从长廊处转了过来。他的身后正跟着温如海,小钟子,以及十来名宫女。
这仪仗倒不算太大。
惠帝在上首落下座,宫女门在左右一字排开。
众人附身下跪。
惠帝一抬手,先是免去一应礼节,随后道:“今日良辰吉日,朕为东道主,众卿均为客。大家只管开怀畅饮,主客皆欢。”
我垂下头去,注视着杯中之物。
惠帝在这里,我更加不敢同顾子衿有什么牵扯了。
“祁卿——”惠帝转过身来,看着祁珏道:“新婚虽好,但你已告假多日,明日便来上朝吧。”
祁珏站起身来:“微臣惭愧。”
我把身体往后缩了缩。
“文丫头。怎么,嫁人了便不认得朕了?听说祁卿极宠你,今日见了,才觉安心,朕也不算愧对文卿。”
我心里暗自叫苦,面上却挂了这些时日早已习惯的假笑:“皇上厚爱,臣妇能够嫁于相爷,是臣妇的福分。”
说到这里,我同祁珏心有灵犀似的相视一笑。
当然,这只是在外人看来,若不是他在食案底下掐了我一下,我是断断不会看他的。
由于是皇家婚宴,习俗同平民百姓家颇有不同。萧越只需骑在高头大马上,把新娘从府中迎出,绕着燕京城转上一遭,新郎新娘便双双进入洞房之中。
此时听着外院的锣鼓声一阵高过一阵,便知道是萧钺领着他的新娘子回来了。
月上柳梢,院中灯火渐渐明亮。
许是身体缘故,惠帝并没有在席间停留太久,不过少酌了几杯,便匆匆离席了。
今日之所以答应祁珏同他赴宴,是为了同子衿见上一面。
我不由朝对面的那个角落看去,正好对上他的目光。我抬手理了理鬓角的头发,伸出两根指头一前一后地动了动。
我见他垂下头去,便晓得他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
周遭人声嘈杂,我以袖掩面,侧过身子朝祁珏道:“相爷,妾身出去散散酒气。”
祁珏瞟了一眼对面,对我道:“快去快回,小心为上。”
我心里雀跃不已,不动声色地离开了主院。
为了方便同子衿见面,我今日特意把小芷留在了府中。
岐王府太大,我又有些路痴,以防迷路,我只好顺着来时的路慢慢走着。
一路上遇到许多丫鬟。
行至荷塘一角,瞥见一处假山,假山周围是郁郁葱葱的半人高的常青树。
倒是个极为隐秘的所在。
我瞅着周遭无人,便溜进了假山之中。
眼前是波光粼粼的湖面,湖边蛙声阵阵,虽然谈不上寂静,但比起主院的嘈杂喧嚷,这里显然要安静得多。
子衿他应该知道我在这里吧,毕竟在宫中每逢宴会,我们总是会不约而同地走到长信宫外的那个长亭之中。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心里一喜,正要回过头去,却谁知背后一双手狠狠把我朝湖中推去。
我猝不及防,脚下一滑,连人都来得及看清,便扑通一声,跌入了湖中。
湖水漫进口鼻,我在水里死命挣扎,刚把头用力冲出水外叫了一声救命,湖水便又从四面八方漫了上来。
是谁……是谁要如此害我。
呼吸渐渐变得艰难,模糊的视线里似乎看到一个白色身影朝我冲了过来,却被他身后的某个人用力往后一拉。
我的视线已经模糊了,耳边只听扑通一声落水的声音,紧接着便昏了过去。
我好像回到了娘亲的怀抱里。她的怀抱温暖舒适,像一个安全的巢穴,我贪恋着她的温柔,不愿离开。
可是,不知道是从那里出现的一只手,生生的把我从这温暖的巢穴中扯了出来。
湖水从口鼻中溢了出来,耳边有谁一直在喊我的名字。
我用力地睁开双眼,视线里出现个模模糊糊的轮廓。
“文静姝……!醒一醒!”
“夫人!”
是祁珏,不是子衿。子衿不会连名带姓地叫我,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