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李姐,我可以预支一下下个月的工钱吗.....?”
局促不安的少年音从头顶传来。
李莉听到这话眼底闪过一丝不耐,放下手中记账的笔,抬头看着面前微微佝偻着脊背,双手无措的揪着裤腿,一脸窘迫却仍旧微笑着的少年。
少年身上是最普通不过的建筑工人的打扮,黄色安全帽,洗得发旧已经分辨不出是白还是黄色的工字背心,军绿色沾满尘土的长裤,脚上是漏了好几个洞的劳改鞋。
整个人从里到外,从外到里无一不散发着两个字,贫穷。
李莉收回打量的目光,回到少年的脸上。
要不是她看过他的身份证,一定不会相信这是一个三个月之前刚满十八岁的人。
那张脸似乎是饱经沧桑,原本白嫩的肌肤在烈日无情的暴晒下已是枯腊般黑黄,哪里像是个十几岁少年人该有的肤色。
看着元嘉庆惶惶不安中带着希冀的眸子,李莉叹了口气,头先的不耐烦在见到少年这副样子后已然消失。
“元嘉庆,不是李姐我不好说话,你们家的情况我也是知道一些的,可是你前几天才把这个月的工钱预支了,这才月中,你就又想要下个月的钱,这个真的说不过去了,我给了你其他工友该怎么办?大家家里多多少少都不容易,可是也没有说一个个都跑到我这里来要钱啊?”
元嘉庆身子蓦然一僵,指尖泛白,揪着裤腿的手更加用力了。
“李,李姐,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我,我只要一半的工钱,一半就好,我下个月一分钱不拿!”
听到他说只要一半的工钱,李莉这才正了正神色,略带几分担忧。
“元嘉庆,你家里最近....又出什么事了吗?”
李莉问的犹豫,毕竟这是人家家里事,她一个外人不该多嘴,可是看着这个和她儿子年纪相仿,却因为家庭原因早早承担起重任的少年,她动了恻隐之心。
做建筑这一行的向来是个苦力活。不过这份工作虽然累,苦,晒,工资实在是不算低。
一个月辛辛苦苦下来,工钱可以和大城市里的白领工资相提并论,活干的多点,愿意在大中午顶着大太阳加点班,工资可以高达八九千甚至上万。
元嘉庆向来是不放过每个挣钱的机会,中午室外温度高达三十七八度,他也没有歇息过。
每次都是赶在包工头排班之前主动申请中午加班,其他人虽然也觉得这加班费挺划算的,可是看看毒辣辣的太阳,大多歇了心思。
挣钱可以,但是不能为了挣钱连身子都不要了,这太阳这么大,一看就是要中暑的。
元嘉庆嘴唇微不可见的蠕动几下,最终将话语吞咽下去,挤出一抹微笑摇了摇头。
李莉叹了口气,“我是真的不能再给你预支工资了,预支一次工资我要向上头提前一周申请,你急需要用钱也等不了那么久吧?但是我可以借给你两千块,你,什么时候有钱了再还吧。”
说着,李莉打开钱包,抽出一叠粉红色的钞票就要往元嘉庆手里塞。
李莉的手刚伸出来,元嘉庆直接退后几步,惶惶不安的摆着手,“李,李姐,谢谢你,我再去想想办法吧,真的很谢谢你。”
说完,元嘉庆深深地鞠了一躬走出了财务室,接着像身后有猛兽追赶一般跑着出了建筑工地。
迎面扑来的风夹杂着一股热气,那热浪打得元嘉庆身子不由自主的出了一身薄汗,可是心,却向是置于冰窖一般,冷到极致。
不顾一路上他人的侧目,他闷头跑到了寂静的江边。
弯着腰重重的喘了几口粗气,接着直接倒躺在草地上,看着面前浑浊不清的江水,出了神。
下午接到妈妈打来的电话,哑着嗓子对他哭诉,说那个人又回来了,还把给弟弟看病的钱拿走了,她想拿回来,可是却被推倒在地。
那一笔钱,是弟弟治病的钱啊……
如果这一周弟弟还是不能去医院医治腿伤,那他的腿,可能会永远废了...
他为了能让弟弟早点去医院,硬着头皮找李姐预支了这个月的工钱,可是没想到,因为去医院预定的做手术时间太晚,硬生生给排到了半个月后,也就是明天。
更加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个人渣,居然还敢回来!还敢把那钱抢走!
他现在该怎么办?他现在要到哪里去弄钱?
四千块钱,放在普通人家里估计只是一家人一个月的开销,可是放在他们家.....那四千块,却是要存半年才能挤得出来。
自从弟弟摔伤腿后,一而再再而三的医药费,更是掏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别说四千块,就是四百块,都难。
我到底,该怎么办?
元嘉庆瘫在草地上无力的望着天空,没想到眼前突然飘过什么东西,接着额头一痛,有什么砸到他头上。
“嘶。”
他皱起眉头摸着额头瞬间凸起的大包,坐起身子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四周,再看了看掉落在一旁的罪魁祸首。
一颗灰不溜秋的小石子。
小石子很普通,普通到就像河边随处可见的鹅卵石一样,除了比一般的鹅卵石更小一点之外,再无其他。
心情本就郁闷,没想到还会飞来横祸,元嘉庆面无表情的捡起小石子,直接就要将它往江里扔。
可是没等他扔出手,就听见一股陌生的,奶声奶气的,像是四五岁儿童的声音响起,直接打断了他的动作。
“别别别,别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