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和寒湘儿势同水火。”
“说不上好,但至少不是仇人。”顾瑾之抿了一口红酒,盯着桌前三分熟的牛排,上面还带着几分鲜红的血色,“消息是老爷子跟她说的,我可没那个精力跟她分享什么好消息。”
宫念淡淡笑了笑,放下了卷起的袖口:“我以为你会先打我一顿,为了这个,我还特地遣散了这里的人。”
“打你做什么?怪你没告诉我,阿笙还活着么?”顾瑾之苦笑一声,“她爸爸要封锁消息,你能把他怎么样?我又有什么资格怪你……”
“十年了,你们瞒了我整整十年。”顾瑾之低着头,握着高脚杯的指尖微微泛白,他突然抬起头,红着眼看向宫念,“如果我还没找到她,你们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
宫念默了默,低声说:“我以为你会放弃。”
“呵呵……”顾瑾之低声笑着,手上的高脚杯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你知道吗,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没有找到她,她会怎样,是不是就彻彻底底忘了我,然后找一个合适的人嫁了,永远忘了我,跟别人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了……”
宫念顿了顿,说:“伯父对你有怨。”
顾瑾之身子一僵,苦笑着说:“这么多年,他倒是对我不错,原来是真的打算让我跟阿笙老死不相往来了。”
“好在你又找到了。”宫念安慰似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阿笙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好到配你都可惜。你若负她——”
顾瑾之笑了笑:“你会怎样?”
“我大概……”宫念笑得很淡,他说,“大概真的会追你到黄泉去。”
“宫念,这些年,我很嫉妒你。”顾瑾之笑着说。
他悠然说着,眼底闪烁着淡淡的光:“嫉妒你,从始至终都能光明正大地跟她站在一起,仿佛你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宫念轻轻抿了一口红酒,低声说:“在你出现之前,的确很多人认为我们两个是天作之合。”
“你应该庆幸。”宫念轻轻笑了声,他今天似乎笑得格外频繁,大约是与之谈话的人的缘故,“庆幸我对阿笙无意,否则你一定会输。”
“感情这东西,哪里有输赢,都是输家。”
宫念听了这话,想起顾瑾之,想起祝孤笙,又想起这些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许多事情,垂眸说:“输的前提是,你会爱。如果从未沦陷,又何来输赢。”
二人相视一笑,仿佛阳光探出乌云,从二人中间透出一线光明来,许多躲藏在角落里生了霉的恩怨,在一线光明之下悄无声息地化为了齑粉,随风飘散。
“她……为什么会忘了我?”顾瑾之沉默了很久,终于问出了那个从重逢祝孤笙开始就一直萦绕在他心间的问题。
“她的头部受到过严重的创伤。”宫念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看着顾瑾之,低声说,“当年找到阿笙时,她浑身是伤,许多器官也出现了衰竭现象,头上还被流弹击中,只剩下一口气,能活着已是万幸,在床上躺了一年多才醒过来,又养了大半年才能下床走路。
伤是养好了,她的身体还是造成了一些不可逆转的损伤。”
“她失忆了。”顾瑾之说。
宫念说:“阿笙失忆,并不是因为受伤,是伯母抹掉了她关于你的记忆。”
顾瑾之一愣,皱着眉问:“为什么?”
宫念摇头,叹了一口气:“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毕竟当时我不在现场,许多事情也是听伯父伯母讲的。”
宫念他指尖摩挲着高脚杯:“你有没有发现,阿笙不会笑了?”
顾瑾之没说话。
“流弹虽然取出来了,她的大脑某些区域还是受到了伤害,面部神经的敏感度大大降低,阿笙就变成了一个冰美人。”
顾瑾之从始至终低着头不说话。
宫念自顾自说着,像是自言自语:“你记不记得,阿笙以前笑起来很好看?”
顾瑾之没说话,看着玻璃杯上倒影出的自己的影子,无声地笑了笑。
宫念眸光微闪:“这些年几乎没听说过你的消息,你到底在做什么?”祝孤笙的父亲隔绝了他们之间几乎所有的联系。
顾瑾之笑了笑:“我在做什么,我不信你半分都猜不出来。”他说:“他权大势大,却也做不到只手遮天。”
宫念叹了口气:“沈清他毕竟是你继父,当年他也是无心,就算是为了你妈妈,又何必——”
“何必?”顾瑾之嗤了一声,目光中闪烁着凉薄的色彩,“就凭他曾经,让我放在心尖上的人,死在那么偏僻的角落。”
“阿笙没有死……”
顾瑾之转移了话题,忽然展颜一笑:“你倒是好意思说我,你用保镖这个借口,死抓着最近的杀人魔不放,又是为了什么?”
宫念沉默地盯着他的眼睛,突然笑了出来:“从前你这双眼就厉害,过了这许多年,倒是比以前,更招人讨厌了。”
“所以,你打算重新开始么?”宫念忽然问。
顾瑾之默了默,回答说:“我跟她之间,从来都没有结束。”
宫念扶了扶眼镜,额前的刘海遮住了目光。他问:“除去这些不谈,我其实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无可奉告。”顾瑾之说。
宫念挑眉,没再问下去。
这个人,再怎样心狠手辣,也断然不会做出伤害阿笙的事。
宫念叹了口气,拿出一支烟塞进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