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廿五年十一月,广州,黄埔港。
清廷设港口于长洲之岛,沿用黄埔之名,比之黄埔古港已无从前之貌,然仍具繁华之气。
行到此港,必先行船上岸,距广州不过十余里,俨然已为各国洋人、中介买办的据点。
此时,那群自各处奔涌而来的人群,正声势浩大。
大约皆为愤慨之人,多数人手中竟持棍棒之物,距码头不过几步之遥而已。
不知人群中谁大喊了一声,倒是惊得一干人狭促之。
“恶毒之人,皆可诛之,夷番之举,可谓无良,平民疾苦,何人愁苦?”
“何人愁苦?”…
“何人为善?”…
“诛心之举,何人理会?”…
许是众人本就怀怨过深,故不需煽动,便一声接一声地讨伐而来。
而正在此时,亦有闻讯赶来的巡逻官员们,然人群数量过多,稀疏的官员根本无暇,倒被几个混迹人群中的人给了几个不响地手巴掌。
“把我哋嘅难嘅同胞交出嚟。”人群里,有人大声朝那群官员吼。
“你哋哮咩哮,我系巡查令,有咩事同我讲?你哋呢班人嘈喧巴闭嘅,成何体统?系想入大牢?”那自称巡查员之人慌忙不已,出言制止,亦不忘扶了扶被人群挤歪的官帽。
仿威胁之言语已无法让人害怕,故大家都没有了顾及,想着什么都敢往外说,哪还管进不进大牢之事,只听得有人言道:“港口上做得唔系贩卖人口衰嘢?你哋冇收取过鬼佬嘅着数?当街都够胆死嗰种龌龊事,你哋仲有良心呀?”
“你哋反喇系嘛?朝廷你哋都系污蔑,睇嚟系想去大牢度试下住饭嘅滋味?仲木独喺度做咩呀,畀我去往死度打呢班喳。”许是气急败坏了,巡查员闻言急忙吩咐着周围的下属,要上前拿人。
“你哋睇,嗰艘船。”不知道人群中谁喊了一声,原本就要起大冲突的双方皆停下了动作。
“系维多利亚号,系佢哋捉咗我哋嘅难嘅同胞,我哋冲上去。”原来那艘名为维多利亚号的轮船上,正有洋人狠声叫骂,时不时踢打几脚欲反抗的人,紧张地气氛瞬间爆涨,再也抑制不住了。
反抗之人欲挣脱阻拦之人,他们拎紧手中棍棒等物件,开始跟手持刀枪的官兵们撕打在一起,整个场面有些失控,人群里没有工具的人就趁混乱里手脚并用,见得官兵就拳打脚踢,诸多人都见了红,然扭打之势仍在继续。
人群里亦有一人,他捡起地上一根掉落木棒乱打一通,而讽刺地是周围的洋人仿佛看着一群杂耍班子表演一般,有地蔑视,有地无视,更有地面带嘲讽。
那刚才叫嚣着的巡查员此刻辫子已经散乱,官服亦被揉地起了一层层皱褶,脸上更是见了几道血口子,见他捂住嘴口齿不清地吩咐周围下属去搬救兵:“快快快,快啲叫巡使大人嚟,呢班喳要反日啦!”而人群中扭打在一起的下属尽然未及时回应,愣在原地,被人群左右夹击,终有人开了窍,趁机溜了出去,那慌不择路之举有些惹人耻笑。
清政府于黄埔港设立巡查队本为装模作样之举,人数虽不多,然也从未出现过此等局面,故未第一时间应对,好在,失控地场面没有持续太久,已有众多巡查之人群冲了过来。
“呢班反动细喳,将啲闹得好犀利嘅人畀我统统打晕咗,就将系本大人白送畀史密斯先生嘅。”随着一头目命令下达,训练有素的官兵立即上前。话说来,反抗人群里皆为平民,均无习武之人,岂能同那训练过的官兵抗衡,几个反抗之后便纷纷被制服,不服之人仍想叫嚣几句,胆小之人早已扔下手中棍棒,慌忙朝各处跑散。
而此时,混迹人群那人,面上亦显露难色,然仍与官兵们扭打着,当他欲用木棒敲打身边乱兵时,一记重重地闷响从脑后传出,只听得清脆的“梆”声响起,瞬地他觉得头很晕,仿千斤压顶般沉重,眩晕感也瞬间袭来,来不及多想发生了什么,只见他砰声倒地。
在昏厥之前地几刻里,他瞬时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和妹妹,也许,自己将要死去了吧?
就在他的脑后,一股鲜血顺着石缝而流,似一抹刺眼地印记般。
………
同一时间,十八甫,伍宅。
听得家仆自外归家带回的消息,伍青山自茶椅上瞬地起身,慌忙问道:“什么?你讲什么?子洵现在何处?他如何了?”语气无比之震惊,连那瞳孔都随之一震,险些站不住脚,被身旁的家仆及时护住。
那家仆语气十分为难,仿如不敢再讲,只得愣在面前。
”忠志,你同我再讲一遍,你方才所言。”伍青山不予信否,欲吩咐面前家仆复言。
“老爷,少爷在长洲岛出事了,我已使得家仆先行前往,亦同沙面的里瑞奇公使秘书言之,您快同我去吧,晚了就一切已来不及了。”其焦急之色,溢于言表。
伍青山复听此噩耗,身体摇晃不止,连身旁的家仆也跟着摇晃起来。
片刻,方从震惊中缓来,吩咐着面前的老管家忠志,急促道:“走…走吧…!”声音竟如此无力,连简单如此地走字也说得那样艰难。
………
长洲岛上,码头对面的巷口,那台柯达相机被扔在了角落里,沾上了些许灰尘。
而相机的主人彼得与司徒聘婷此时正在码头上,面前是那摊倒在地之人,伍子洵也。
只见彼得双手握着伍子洵之手,面色焦急异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