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意意的眼泪擦了又流,擦了又流,怎么都流不尽,飘摇不定的一颗心仿佛被置放在刀尖口煎熬着。
她没有办法欺骗自己,真的没有,比起一个素未蒙面的老公,她心里其实更向着南景深。
他怎么样了,伤成什么样了,怎么受的伤,他那样如同神邸一般的男人,怎么说受伤就受伤了呢。
无边的恐惧无孔不入的侵袭着她的每一寸神经,从相识到现在,从来没有此刻这般,见他的心思那般的急切。
她在此前的人生中从来不敢想象,自己有朝一日竟会为了一个男人牵动所有的思绪,她甚至都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性,然而那样的坏想法才一冒头,就生生的被她给压下了,不会的,肯定不会的,他身边有医疗团队,那个姓傅的主治医生和他是从小到大的好友,一定会倾尽所有来救他的。
意意着急的看着眼前倒退的景物,她能认得出来,这是去滨江苑的路线。
眼前迷蒙着一层水雾,视线混沌,轻微的眨眼也能掉下泪来,可她却恁是将哭腔给压在了嗓子眼里,细白的两颗贝齿用力的咬着下唇,咬得唇色都泛了白边。
她很怕,可不能哭出声来,那是她精神上的最后一根防线,不能哭,哭的话,就会慌得更加没有主意。
此时她心里已经如一团乱麻般,凭着想要见到他的信念,绝对不能在路上就透支所有的力气。
车子开了很久,市区里行驶的速度不能很快,走走停停的,这一路仿佛开了很久。
当车子停下的时候,顾衍按开锁扣,轻微的响声破开她堵压着的思绪,意意一瞬间仿佛如梦初醒,指尖慌张的去扣车门把手,扣了好几次都没落到实处,眼前层层叠叠的水雾,看出来的视线很是缥缈。
顾衍拉开车门,意意的半个身子都贴在门后,她差点从车里倒栽着滚出来,顾衍慌忙扶了她一把,将她扶稳。
还未张口说话,女孩哭红了的眼眶攸然抬起,视线柔弱的看过来,破碎得难以支撑的音节散在唇口边,“他就在这里是吗?”
顾衍滑动了下喉结,语声沉重:“是的,四爷总共中了两处枪伤,分别是在左心口和胳膊上,好在四爷躲得及时,并没有伤到重要器官,我来接你的时候,傅医生正在给四爷做手术,估计现在子弹已经取了出来,但四爷伤重,可能还没从昏迷当中清醒过来,是否脱离了危险也得另说,所以,萧小姐,尽量调整一下情绪,待会儿见到四爷了,看看情况再说,好吗?”
意意心口猛然一阵,抖索的伸手撑在车顶上,她浑身在轻微的打着颤,艰涩的道:“他受的枪伤么,为什么会受枪伤呢?”
顾衍安慰她道:“细节等上去再说吧。”
他递给意意两张纸巾,“放心,四爷不会有生命危险,这几天可能得麻烦你照顾着,我们一时找不到可信任的人,只好把你接来,其实任何人照顾着,总没有你来得细心方便。”
意意没有细究他后面那两句话的意思,她死死的咬着双唇,手背匆忙的在眼前抹了一把,强忍着不掉泪,垂下的手攥成了拳头,指甲嵌进掌心里,掐得生疼。
试探着问:“白笙儿呢,她没有在楼上么?”
顾衍牵动着嘴角,神色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差点对上视线之前,忙又瞥开去,没有细说,答得甚至有些敷衍,“除了你,还暂时没有通知任何女性。”
她心下一动,突然感觉自己的位置被抬高了,也看出顾衍并不打算再将话题引下去,便也没问了,此时她一颗心,完全牵在楼上的那个人身上,已经再也塞不进旁的人或事了。
出了电梯,意意熟门熟路的拐弯,顾衍错愕的看一眼她的背影,想到了大概,什么都没说,摸出钥匙来开门。
客厅里很安静,一个人都没有,灯光却是敞亮。
意意直接走到主卧门口,在推门之前,顾衍再三的叮嘱她道:“萧小姐,待会儿无论看到什么,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切勿动太大的悲伤,知道吗?”
他这么一说,意意的心脏都快提到嗓子眼里,噙着低弱的嗓音,却十分清晰且坚定的发声:“我会的。”
她一定能够做到……
顾衍点了点头,彻底的将门推开。
意意快步进去,刚才那么短暂的时间,她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真的是很努力很努力的使自己的情绪多平复一些。
可她前脚一踏进去,入目的第一眼便是傅逸白手里的镊子,锡白色的镊子正夹着一颗被鲜血泡得殷红的子弹,他手一松,扔进了装了清水的透明器皿里,血色快速的蔓延开,在皿的内壁形成了一圈红色的,泛着白沫的边痕。
被水洗过之后,意意勉强看清了,子弹已经变形,可想而知,打在他身上承受了多大的冲击力,究竟射进肉里多深,多远的射程,才会让这么坚硬的东西变了形。
意意瞬间忘了呼吸,差点叫出声来,她一把捂着嘴,压抑的轻喘和控制不住发出的低喊全被压在了指缝间。
平日里身姿挺拔意气风发的男人,这会儿面无血色的躺在床上,他身上近乎半裸,左侧胸膛和右臂上缠满了绷带,血色从绷带里渗透出来,他在包扎之前肯定是止过血的,也许是没止住,也许是止住了,但伤的太重,又再漫出血来。
身上还有些青紫的印记,大概是身体撞击后留下的淤青,床单上染了好多血,他双眼紧闭着,唇色泛白,即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