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烛画终于忍不住摁住蔷华的手,皱着眉头说道:“别喝了,你已经醉了。”
蔷华拿着酒杯的纤细手指被她碰得一颤,酒杯里的酒撒了大半,落在桌子上沿着木头的纹理蔓延。
她默默地看着那水流到桌边然后滴在她绯色的裙子上,晕开的水痕仿佛血迹。放在往常她决不会容忍自己穿着带有脏污的裙子,可是现在她看到这一幕,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蔷华轻声说:“他们骗人。”
风烛画把她手里的酒杯拿走,再把桌上那空了的五个酒壶都推得远远的,她轻轻拍着蔷华的背。
“怎么了?”
蔷华慢慢趴在桌子上,把脸埋在手臂里:“他们说我只是不适应,时间长了就会习惯了。连卫颜都这么说。”
“可是不行,我根本习惯不了。”她说得艰难,每一个字都好像是冲破了什么阻碍才发出来的。
“总是梦到他,我做什么都会想起他,可是长安城里已经没有人记得他了。卫颜兰夜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从来不在我面前提钟离魅。”
说到这里蔷华忽然笑起来,肩膀微微颤抖着:“钟离魅?这个名字都是假的。这个混蛋,我问他的过去他从来不肯告诉我,我叫他滚怎么就这么听话呢。”
风烛画轻轻抚摸着她的背,温声道:“你醉了,好好休息吧。”
“哈哈,卫颜说他是扶离,是被天界通缉的犯人,如果我去找他反而会暴露他的行踪让他危险,他走得那么潇洒,我凭什么去找他?再说了我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他,有什么好担心的?”蔷华好像真的醉了,完全听不进去风烛画的话,只是自顾自地说着。
风烛画看着蔷华,轻轻叹了一口气。
其实钟离魅离开之后的这半年里,蔷华很少提起他的名字。卫颜对他们说钟离魅的情况太复杂,不想让蔷华卷入其中,希望蔷华早一点释怀。于是他们在蔷华面前也从来不提钟离魅。
这种默契保持得很好,蔷华和所有记得不记得钟离魅的人一样,装作他从未出现过。
可是她慢慢地不是那么愿意跳舞了,曾经那是她最喜欢的事情。
她常常发呆,常常在房间里一待就是一天。
曾经她爱惜自己的嗓子所以喝酒很克制,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喜欢上了喝酒,而且越来越严重。
就像一个装满了水的罐子,就算再怎么装作自己是空的,那水的压力总会有一天顺着罐子的缝隙渗透出来,最终冲垮这罐子。
蔷华终于被冲垮了。
她眼睛压着的那片袖子慢慢被濡湿了,肩膀颤抖的幅度越来越难以抑制。
“他就是混蛋,当初为什么要去火场里救我?为什么介入我的过去?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他凭什么……凭什么……混蛋……”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她颤声说:“可是烛画,我好像很喜欢他。”
“我好像爱上他了。”
蔷华从来没有这样卑微地说过话,这么绝望又痛苦的。
看来爱上了大家都是一样的,即便是再高傲冷淡的人也不能幸免。风烛画是不善于安慰人的,只能静静地拍着她的背,听她说话。
“我……很想他。”她的呜咽终于抑制不住,慢慢大声起来。
不知道他在哪里,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甚至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越是想表现得若无其事越是喘不过气。
越是想要不在意他,就越发现自己有多喜欢他。
蔷华终于哭着哭着慢慢睡着了,风烛画回房间里拿出一条毯子披在她身上,转过她的脸用湿毛巾帮她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
她看到蔷华的脖颈处露出一根细细的红线,心里猜到了些什么,她轻轻地把那根红线勾出来,一颗圆润璀璨的珍珠随着红线从蔷华的衣服里露出来。那珍珠是温热的,里面氤氲着熟悉的温和的气息,像是一颗轻轻跳动的心脏。
“是钟离魅的念啊……”风烛画轻叹了一声,把那颗珍珠妥帖地放回蔷华的衣襟里。
之前有一天蔷华来问她借钻孔针,那时候蔷华的身上沾着尘土,指甲里居然也有泥垢,让风烛画惊讶了很久。后来蔷华的手腕上就多了一串珍珠手链,但是那手链上没有什么钟离魅的气息和力量,她原本以为蔷华只是一时兴起想要自己做珍珠手链。
原来蔷华从来没有能够放下。
风烛画有些自嘲地笑笑:“我们都一样啊,傻姑娘,至少你喜欢的人也是爱你的。”
她摇摇头阻止往事在脑海中的侵扰,帮蔷华擦干净了脸便吹熄了烛火。
第二天风烛画起来的时候蔷华已经醒了,她揉着太阳穴好像头很痛的样子,靠着墙闭目休息。
“我去做一点醒酒汤,你最好敷敷眼睛,眼睛肿得厉害。”风烛画拍拍她的肩膀,走去拿食材。
蔷华轻声说:“昨天麻烦你了。”
“没什么,我要是有力气就把你挪到床上去了,让你趴着睡了一晚上。”
“我……想去南海。”
风烛画的动作顿了顿,转头看着蔷华。
“你要去找钟离魅么?”
蔷华无意识地捻着自己脖子上的那根红线,无奈地笑笑:“我只是想试试看能不能遇到他,如果一百年里遇不到他,那我就放弃。”
风烛画看着她,末了轻轻一笑。
“你要真想去,就去吧。”
蔷华开始着手处理长安的各种事情,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