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销晚夏,菊气入新秋。
这次确实在苏州多待了几天,其实应该说是从苏州北上扬州,又回到了苏州。在扬州,余白杭的心情很压抑,魏之原叔叔得了咳疾久治不愈,甚至当街重金悬赏求良医。
而余白杭进了魏府后,信陵哥哥早已娶妻生子,儿女很可爱,妻子有三分像她。而让余白杭驻足回眸的是,信陵哥哥的女儿名叫魏小蘋。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记得小蘋初见,两重心字罗衣。蘋儿,是那些年信陵小心翼翼唤秀洲小字的卿卿初心啊。
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蘋洲。
“郎中”,魏信陵从身后拍拍揭榜郎中的右肩,回眸,双瞳清澈如清泉,拨动的是多年前,还是少年的心弦。
“公子有何事吗?”
魏信陵惊慌,小儿子跑来拽着他的衣角让爹爹陪他玩,眼前只不过是一个过路的游医,但魏信陵就是控制不住鼻尖的酸楚。
“没什么,想请问郎中,是扬州人氏吗?”
余白杭冷冷道,“我不是,我是浙江钱塘人氏,刚刚揭榜的时候说过的。”
魏信陵恍然笑了,笑自己一定是眼花了,“对呀,确实刚刚说过了,可能是我眼花了,看着你特别像...一个故人,一个故人...”
郎中还说他今年二十岁,从那年白晗消失,如果活到现在,刚好二十岁。
可是那些年传出纺纱车声音的青草巷啊,早已经是破碎得不堪拾起的山河故梦。魏信陵俯身把闹腾的小儿子抱起来,也许他自己都无法分清是如释重负,还是思念成疾。
可他却清楚得看到年轻郎中一转身,眼底却邃如深海,从此天涯陌路人。
魏之原叔叔是痨病,其实余白杭又不是郎中,他怎么会治病,可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驱使着自己去揭了榜,走进魏家。是因为那个大雪的冬夜他听到魏叔叔为了保全自家而把战火引向白家的出卖?还是单纯地想看看魏信陵过得怎么样,如果魏家失去一家之主是怎样的景象......
余白杭不知道,对魏家是爱是恨他自己也不知道,信陵哥哥虽然娶妻生子但活在秀洲姐的影子下是好是坏他也不知道。
可是当余白杭蒙着半边脸坐在榻前为魏叔叔把脉的时候,魏叔叔怔怔看了自己很久,又摇了摇头,最后手也没有力气,眼泪就静静地顺着褶皱的脸颊流下来,让这位年轻郎中离开的时候,余白杭却也切切实实地心痛了。
垂着头走向大明寺旁,为乳母置办的小院子,余白杭为乳母请了名医来治眼疾,现在乳母的眼睛好了很多。听白晗讲了刚刚在魏家的经历,乳母的手温柔地握着四小姐的手,“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周周复始,生生不息。”
白晗不甘,“可是爹、娘、秀洲姐、世钧和净墅哥哥,他们什么都没做错,他们甚至都还没好好地见识这个世界。”
乳母知道,她什么都知道,可是...“活着是最重要的,你是最重要的,白家几代清白正直,他们的福荫会积在你身上的。”
“可是我只想让他们活着”,余白杭已经泣不成声,最气愤的是,章顺大军被朝廷尽数剿灭,他连仇都报不了,无家可归,无仇可报,余白杭纵使再高深的武功,再多的兄弟追随,又是多么可笑呢?
和乳母一起住了三天,余白杭又南下回苏州了。本来是途径苏州回杭州的,可这里却发生了一件大喜事。澹台傅家两兄弟因违规扩建高楼,双双被高空重物砸死了。余白杭知道这件事还是傅家大门里的妻妾满地哭丧,后门还有偷汉子的妾夹带钱财和情人跑的了,余白杭还帮他们打掩护了呢。
“我的两个好舅舅呀,死得大快人心哪!”
所以就这么一路愉快地向南跑,余白杭小时候还真以为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恨两个亲舅舅恨得牙都要咬碎了,终于他们把自己作死了,也不枉余白杭正月剪那么多次头。
“青帅,稳稳当当的,咱回家喽!”
余白杭刚一回到聚义堂的正厅放下马鞭,就宣布:“这个月末,咱哥几个都去临安林场,咱们聚义堂举行一场秋猎,赢了我的,我重重地赏!”
“呀呼!老大又带我们出去玩咯!”
曾落棋却暗自笑笑,想赢师兄,开什么玩笑?
九月草黄马正肥,这片林场是余白杭回城的时候看到的,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余白杭就是遗憾没有猎犬,萨萨这小可爱跟娇小姐似的,走路都嫌太远了,曾落棋还得照顾狗,为什么柳展可以拿着望远镜看有没有野兽出没,而曾落棋只能照顾狗呢?
不光兄弟们都来了,女孩子们也来了好多,出去浪当然少不了李寄秋了,但没想到她把最温柔稳重的阿淑都给带来了。晏杨也来了,邱英就照这么惯着孩子,看来杭州蹴鞠队正式比赛的时候一场都别想赢了。
“阿毓,你不是说想学骑马吗?我教你。”
没等苏纹毓荡漾起一圈圈的少女心事,曾落棋先打了一激灵,虽然刘诚今天没来,但苏纹毓不知道你是女孩子,她对你再...哎呦呦,情意绵绵的哟......
“学骑马不应该再给苏大夫牵一匹马,然后教她慢慢骑吗?直接坐师兄怀里要干嘛呀?”
不过余白杭的马还越走越快了,颠得苏纹毓心都快跳出来了,直接从曾落棋的雪骑身边溜走了,曾落棋只好看看身后还有没有软柿子捏,“江先生啊,你也刚学的骑马吧,我还教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