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想到往日里，苏驰钰漠然的神色稍显柔和。他想说些什么，却无从说起。
烟罗软纱阻隔在舞台与大堂之间，而隔间的人却是能很清楚的看到软纱之后的光景。
琴声靡靡，缠绵悱恻，女子面覆绛色轻纱，青丝挽成灵蛇髻，头戴镂空兰花珠钗，眉间桃色花钿绚丽妖艳，媚眼如丝，半露的sū_xiōng雪白圆润，肌肤娇嫩细腻，伴着女子的轻声吟哦。
绯红的珊瑚链随着女子触弦的动作在腕上不安分地滑动，皓腕凝霜雪，素手削青葱。
卫堇璃无心再看，望向面色同样毫无波澜的苏驰钰，道：“苏驰钰，你这次为何突然回御都？”
三年未见，两人关系竟是如此的生疏么？
苏驰钰垂眸，咽下喉头一抹苦涩的情绪，道：“三年未归，母亲想念甚笃，年关将至，遂唤我回来一聚。”
“边疆条件甚为艰苦，所幸暂无战事。”卫堇璃看向自家小弟，见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花魁，在心里摇摇头。
“庭之很喜欢这个染萝姑娘？”卫堇璃一双凤眼斜斜射向卫瑾庭。
卫家小弟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只是觉得新奇罢了，何况上次黄家小子就是因为染萝与我大打出手。不过我觉着，天下美人再如何好看，也不及阿姊万分之一。”
当今皇上与长公主感情甚笃果真不假，但却不如传闻里那样喜怒无常，倒表现得年幼而心思简单。
卫堇璃勾起嘴角，看着自家小弟讨好自己的模样，捏捏他的小脸，道：“哦？那这次黄家小子也会来？”
“嗯。我找人打探过了，黄家小子对这个染萝姑娘势在必得。”
“倒是个fēng_liú人物。”她嗤笑一声，抿了口茶水。
看来上次给这小子的教训还不够啊，还想着采这朵叫染萝的娇花。不过也是，那个草包又怎么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才被打得一个月出不了门。
“染萝姑娘的表演大家也看了，这染萝的chū_yè价高者得，起价一百两白银。”甜腻的嗓音飘散在玉溪楼里，老鸨风情万种地摇着团扇，惹来台下一阵叫好声。
“一百五十两！”
“二百两！”
“三百两！”叫价声此起彼伏。
“五百两！”
“八百两！”
“一千两！”声音从隔壁阁间传来。
“阿姊！是黄家小子！”卫家小弟摇着卫堇璃的手臂，情绪有些激动。
“一千零一两。”清冷的声音从卫堇璃口中说出，安抚似的拍拍卫瑾庭的脑袋。
“你这有仇必报的性子还是没变啊。”苏驰钰含笑看着卫堇璃，如初春里的冰雪消融，苏致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堂兄的变化。
“这些年敢明着和我作对的也只有，”卫堇璃瞪了苏驰钰一眼，“酸菜鱼你以及……”仗着权势在御都乃至天祁为非作歹的云家人，她微眯凤眸，没有再说下去。
“一千二百两！”
“一千二百零一两。”
“庭之，你来喊价吧。”
“一千三百两！”
“一千三百零一两。”
“一千五百两！”传来的声音颇有些咬牙切齿。
“一千五百零一两。”卫瑾庭笑嘻嘻，毫不掩饰语气里的得意。
“一千七百两！”旁边的家丁面露难色，道：“少爷，你这若是被老爷知道了……”黄家少爷摆摆手，“蠢货，闭嘴！你不说我不说，谁跟我爹去说？”
“可是少爷，我们身上带的银两不够啊。”
“派人回府去取！耽误了我的好事本少爷有你好看！”
“一千七百零一两。”
“二千两！”
“庭之，够了。我们也出去看看。”卫堇璃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随即起身。
“本少爷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小子跟我抢美人！”黄家少爷猛拍桌子，一张肥圆的脸因愤怒挤成一团。
两行人相逢在楼梯口。
“哟！这不是上次被我揍成猪头的黄家少爷嘛！”卫家小弟站在自家阿姊身旁，纤细修长的手指握着象牙扇柄，颇有“小人得志”的意味。
“原来是你这小子！”一根肥硕的手指指向卫瑾庭，他脸上横肉颤抖，显然是气极了。
“本宫道谁家少爷这么财大气粗，为了一个花魁一掷千金，原来是黄尚书家的公子，你这可一下花掉了你父亲不少俸禄啊。”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敢管本少爷！”黄家少爷的小眼睛怒瞪卫堇璃。身后的家丁直哆嗦，小声对自家少爷说：“少，少爷，他说的是本宫啊，莫非是当今皇上找回了流落在外的太子？可是……”
“放屁！皇上才十三，怎么可能立太子！”
“大胆奴才！见到长公主还不快行礼！”卫家小弟在一旁狐假虎威，摇着扇子好不惬意。
黄家少爷一行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如何料得到面前这容貌艳丽却做男子装扮的人是当今长公主，但一想到她府里的三千面首，扮男子来逛窑子好像也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儿。
“草民（奴才）拜见长公主。”
“本宫到底是好奇一个户部尚书家底蕴竟如此深厚，当年本宫师从前左相时，也未见其有过一掷千金这般豪气的举动。”世人皆知左相为官清廉，这不是暗讽黄尚书鱼肉百姓吗？黄家少爷擦擦额头上的汗水，肥胖的脸因为害怕愈发难看。
“哼！”卫堇璃一声冷哼，便不再多言，绕过黄家小子一行人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