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微微摇晃的马车内,萧无意却没有被这样有节奏的摇摆而昏昏欲睡。他的脑中非常清醒,甚至亢奋。因为他多年来的内疚终于得到了解脱,多年的疑惑也被解开。他不是个不受宠的孩子。他是上天眷顾之子,而这样的眷顾才是给他带来痛苦的根源。
他的父亲不爱他,非是因为他不够乖巧,而是他太过懂事。懂事的让萧泛害怕。他越是谨慎、努力,越让萧泛对着这样的儿子退避三尺。
因为萧泛早就知道,或许是在他出生之前就知道,他的未来在何处。他的未来将是优秀的灵能师,一国的护国法师,更是可以护神弑神之人。
这一小会儿的时间,他便从玉树丰那里知道了太多秘密。他一时消化不了,承受不起。
“其实,当年的我与你父亲都还太年轻。他选择了躲避,即使还是躲避不开。而我,十分支持阿姐的选择。哪怕她后来生下正清,要让正清隐瞒性别生活下去,我也没能够阻止。当年的我们都太年轻,太愚蠢了。直至今日,我们才发现,即便再多的逃避与挣扎都是枉然。不过是凡人的无知与自大罢了。”
这番玉树丰最后对他所言,让他在马车上依旧回味着。渐渐地,也让他感觉到自己被无形之手牵引着,操控着,心生恐惧之感。
他催促着马车疾驶向法师院。他想要去向傅千秋求证,玉树丰的那番话是否真实。即便他已经在心里相信了大半,但他还是想让师父对他亲口说一声“是的”或者“非是如此。”
当马车带萧无意到法师院门口,那扇隐形的大门已经敞开着,预知了他的到来。他心头一紧,还是没有半点犹豫,急忙跨入。空旷的庭院之中却非是傅千秋一个人在等着他。
在傅千秋的身旁还立着一个人影。非是老葛或者其他随侍。而是一个萧无意从未见过的身披斗篷的男子。他故意遮挡了面部,在夜色下更难让人看出相貌。但那人在见到萧无意之时,默默地摘下了兜帽,露出真容。
此人身形与萧无意十分相似,两人目光相触之时,萧无意忍不住喊道:“父亲大人!”
那人的脸上无喜无悲,只有淡然。哪怕是面对自己多年未见的亲子,也不露半点笑容。不过,这淡然的表情已经让萧无意十分欣喜了。
“父亲大人安好,您怎会来此?”
“之事,就来看看你。”傅千秋口吻轻松,即便被萧泛冰凉的目光扫过,他也依旧对着萧无意笑眯眯的解释着,“难得你父亲不计前嫌,愿意顺带来看望我这个老头子。我们也就闲聊了两句,等你回来。”
在傅千秋的口中,似乎两人相处的还算不坏。萧无意看了看两人两边,心中直打鼓。
如果按照刚才玉树丰所说的当年真相,这两人能如此和平相处已是不易,若是稍有不慎是不是两人会打起来。师父的本领他自是不必担心的,只怕是父亲毫无异能之力,可怎么办才好。
萧无意自然而然地在脑中担忧起来。但被自己父亲眼神扫过,胸口急速被冻住一样。他又觉得自己根本是多操心。
父亲大人的那记冰冷眼刀就足够杀伤力了。
“是傅大法师传讯于我。说你找到自己的神女了。”
萧泛开了口,却不似他的眼神与表情那么冷漠。正好相反,他的嗓音是天生的温柔,这也让萧无意回忆起小时候,贪恋父亲能多唤两声自己的名字。
“还是玉家的孩子?”
虽是问话,但其中带着笃定,他应该早知道这样的结果。所以,他称正清为玉家的孩子,而非是元家的孩子。在萧泛的眼里,正清的命运非是元家给予她的,而是元玉夫人带来的。
早已料定的答案,萧无意不得不点头。萧泛的脸上依旧没有多少表情,甚至连叹息与感慨也没有。
“这么多年来,想回避还是失败了。”萧泛没有多看儿子一眼,只对着傅千秋道,“终究还是你赢了。”
“不是我赢了。我怎有操纵命运的能力呢。我只能从最坏的当中挑一个最好的办法来。”傅千秋对萧泛的认输很不以为然,甚至劝他道,“我也不希望牺牲任何人,但总归是避免不了。”
“师父,你是怎么得知,下任的神女与法师就一定是出自玉家和萧家呢?为何非要牺牲正清?这对她太不公平。”
萧无意自己也不知道,怎会鼓足勇气,对傅千秋直截了当问了这个秘密。他不奢望傅千秋能真的回答他。恐怕,他仅仅是在为正清的不久于人世而鸣不平。还有他刚刚得来的恋情就要烟消云散。
“因为爱啊,孩子。”
对于如此直接的提问,傅千秋竟也不多绕圈子。即便得到的答案让萧无意更是不解。就连萧泛也对这样敷衍的答案很是不满。
“你自己光棍一辈子,也要别人陪你吗?”
即便嗓音柔和悦耳,但终究难以掩饰其中的不满情绪。萧泛不放过这样简单的解释,定要傅千秋说个清楚。
“这只是开始啊,无意。”傅千秋收敛起之前的微笑,神情认真道,“你虽然为正清不平,但对她来说,或许是种解脱。而你,要继续存于这个世上,将会遭受多少折磨与煎熬。你也该心疼一下自己才对。”
对这样的回答,萧无意也是不满。
“师父这样说,实在太狡猾了。或许,等到正清成为神女,我也会像师父这样终身不娶,那也不过是我这一代的牺牲。那下一任呢?难道还要继续延续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