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正清与博昌怎样解释,采药人和秋老伯还是怀疑他们俩是为了避风头才不敢直言他们俩是落难鸳鸯。最后正清和博昌也是放弃了。只能向秋老伯再要一大块粗布,挂在床铺正中当做帘子。正清虽然觉得博昌是正人君子,但难保博昌为难,还有让别人见了误会更深。
两人就这般在白蟒村住了下来。村中人口也不多,很多年轻人觉得当地太苦,更愿意出远门谋生。整个村子也冷清的很。倒也方便他们养伤。
正清对着这件被自己亲手整理出来的屋子环视了几圈,心里有些成就。实在是她从未住过如此简陋的屋舍。算作新奇,也不觉得有啥苦的。原本自己动手做事就有些笨手笨脚,这回好歹也做了一回勤快主妇的事。
斑驳的墙壁里糊粘着几根稻草。用黄土堆砌的墙体颇为粗糙,窗框门框边上还有些缝隙,是年头过久,木框腐烂留下的。白天温度稍暖察觉不出什么,到了夜晚,凉风嗖嗖进了屋子。再盖上单薄的被褥也是有些瑟瑟。两人也不抱怨什么,这样总比露宿野外强多了。
“博昌少爷,是不是头一回住农舍?”
正清隔着粗布帘子想调侃一下博昌。
“的确新奇些。”博昌也是配合,有来有往,“你以前也不是穷苦出生,看你做事的样子应该也是头一次吧。”
“我以前倒是去过几次农家乐。”正清想起以前和好友出游的快乐日子,“但和这里没法比。”
她摇摇头,但博昌看不见她的动作和表情,误会道。
“难道你说的那个什么‘农家乐’比这里更糟?”
“那里吃的好,住的好。当然比这里好啦。我的意思是比不过这里更像个村落。”
“难道你还喜欢这穷乡僻壤?”
博昌笑她图新鲜而已。
“这里的人没有金钱观,质朴又热情。这里一切都毫不做作,挺自然的,挺好。”
正清想来有些话说给博昌听,他也不能理解。只能捡简单的说。但还是不知怎么的,被博昌笑了两声,还引得他抽疼倒吸口气,不敢再多笑出来。
“你就好好休息吧。别乱动,扯到伤口就不好了。”
“没事。阿吉叔说我的伤口虽深,但没砍到骨头,还算幸运。这点皮肉伤好得很快,不用担心。”
那位叫阿吉叔的采药人,给他们领路又治病的,两人也不知该怎样报答。博昌身上原本带着的银票大多留给了阿凉和绿桃。他们俩拿的包裹里并没多少钱。这也让两人发起愁来。即便阿吉叔和秋老伯不要他们给钱来报恩。今后两人上路也需要盘缠。
正清躺着呆视上方,见屋顶横梁粗粗的圆木上积满灰尘。还有茅草碎瓦铺顶的房梁上漏出的几个小洞,从里面射出几束银色的光线。
正清心想,外面月光一定很美。静怡的光,直射屋内,优雅的银白色给粗陋的屋内添了一点点的韵味来。
思绪也随着这份素雅与宁静飘散开去。她遥想着另一端,她的父母好友,此刻是否也分享同一轮明月。还有阿凉和绿桃,此刻是否安全。渐渐地,这份安逸侵入她的脑中。空中偶有路过的鸦雀鸣叫几声,伴着这样的声音更快入眠。
在村落不远处的树林子里,那几声的鸦雀声停止于某棵树上。树冠上立着的一个黑影,似鸟似人。是鸟太大,是人那处落脚是普通人无法攀爬的。直到树下又来一个黑影,和树上的相同,但喘着粗气,又赖倒树干旁。
“你也不等等我。跑得太快了。”
那话是说给树上的黑影听得。但毫无回应。树下的又发声。
“你别想甩掉我。我拼了这条命也会死跟着你。”
“都死了还怎么跟。”
树上的黑影回道。轻声又不急不躁,不同于树下那人。但静幽幽的林中一丝声响都足够听到。
“反正我就是跟定你了。”
那人也是无赖。待自己喘够了,一屁股坐在树下,还真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赖在那里,准备笃定守候。
他没想到,只听耳边几下轻呼风声而过。树上黑影早已不在那里。换作了另外一棵大树。这下树下之人又惊又气又急,却也无奈。只能拖着疲惫不堪地身体继续跟随,挪动着脚步,跌跌撞撞向另外的那棵树下继续守候。
“你跑……我也……跑。”
“跟着我你会后悔的。”
明显已经喘不上气,依旧固执坚持的阿凉让黑衣的神秘人摇头。
“我后悔的事可多着了。也不差这一件。或许这次我就做对了呢。”
总是会有一件做对的事吧。阿凉似乎从出生以来还未如此坚持过。哪怕他追求绿桃也未曾如此玩命。他躺倒在铺满树叶的柔软土地上。面朝繁星闪烁的夜空,遥远的美感与被笼罩的巨大空灵之感,让他觉得自己一瞬变得如此渺小。渺小的毫无存在的意义来。
他出生到这个世上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以前他认为自己苦命,生来就是来吃苦的。亲娘抛弃他,爹又被人所害。这个世界快要抛弃他了。这个原本他就可有可无的世界,他的存在意义只有他自己才会去在乎。
直到他想要落崖跟随绿桃而去时,神秘人救他又骂他,让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存在还是有些意义的。
可惜树上的神秘人依旧不理会他,更没有被他的真挚言语所打动。神秘人只伸出一只手臂,手腕上系着的铃铛此刻像是被允许一般开始随着夜风铃铃作响。轻柔和缓的清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