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心悦他的姑娘不少,可敢与他谈婚论嫁的却是一个都没有,她还记得上回自己病重的时候拉着老九的手,嘱咐他若是遇到敢与他同甘共苦的姑娘,不管对方家世如何,是美是丑,他都一定要收了对方。
那个时候,老九虽然满口答应,后来却是一点眉目也没有,静瑶夫人一直以为自己有生之年怕是见不到他大婚了,可谁能料到,惊喜来得这样快。
“娘,这是真的。”苏晏见她一副震惊过头的样子,笑着道:“半个月后,新娘子就过门了。”
静瑶夫人感动得热泪盈眶。
不枉她等了这么多年,老九终于要大婚了。
苏晏见她眼圈又红,不由失笑,“娘,大喜的事儿,咱就不伤心了,可好?”
“娘不伤心。”静瑶夫人笑了起来,“娘是太高兴了。”
“儿子理解的。”苏晏道:“娘您在凳子上坐会儿,我折回去吩咐人帮你收拾东西,一会儿就搬出去。”
“嗳,好。”
静瑶夫人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苏晏折返回去,不多一会儿就吩咐丝竹来照顾静瑶夫人,他则亲自指挥着下人们拾掇静瑶夫人的行头。
静瑶夫人虽然在这府中待了二十多年,但她的近身之物并没有多少,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辰就全部收拾打包好了。
按照规矩,苏晏在带着静瑶夫人走之前还得去拜别老太爷。
已经穿戴整齐,静瑶夫人今天看起来容光焕发,即便不施任何粉黛,那样的美貌也是让人见之难忘的。
母子俩跟着领路丫鬟来到老太爷养老的听风苑。
阳光晴好,老太爷坐在游廊上,手上提着个鸟笼,正在逗弄里面叽叽喳喳上蹿下跳的鸟儿。
“父亲。”行到他跟前时,苏晏轻轻唤了一声。
苏老太爷没什么反应,依旧只顾着笼子里的鸟。
负责伺候老太爷的嬷嬷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老太爷半晌才反应过来,“什么?有美酒?”
“不是美酒。”那嬷嬷很有耐心地解释,怕他听不到,声音拔高了些,“老太爷,是九爷来了。”
“哦,是老九啊!”老太爷慢慢抬起头来,看到静瑶夫人的那一瞬,抱着鸟笼的手指开始发颤,嘴巴张了半天,什么都说不出来。
静瑶夫人屈膝,“妾身给老太爷请安。”
“萝萝儿?”老太爷激动了半天,终于出声,“你终于来看我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自从老太爷进了听风苑养老,静瑶夫人从来没来过这边看过他一眼。
看着老太爷激动的样子,静瑶夫人情绪很淡,面上几乎没什么表情,喉咙口却有些堵。
当年他在月子里强要她那件事,但凡老太爷有点良心事后站出来说句公道话澄清她是被人陷害的,她的名声都不会在一夕之间就烂成稀泥。
可是老太爷并没有。
因为名声对于苏家来说太重要了,他宁愿让她背负月子里勾引他上榻的骂名也不肯承认他是被人下了药所以一时情不自禁,因为这两种说法天差地别。
如果是静瑶夫人主动勾引,那骂名就只能落到静瑶夫人头上,是她不要脸,耐不住寂寞了才会行这龌龊事。
如果是老太爷中了药失去理智,那么他的名声会因此一落千丈。
他可以为了自己的名誉默默把过错都推到她身上让她一个人承受所有人的冷眼谩骂和指摘,他也可以眼睁睁看着她二十多年一直泡在药罐子里不见好,有好几回险些没能缓过气来就这么死了,他可以这样狠心绝情,她为什么还要来看他?
如果说她进苏家的开初几年对他还有那么一丁点的情谊,那么到了现在,所有的情谊都已经因为恨而消散,只剩完全激不起波澜的一潭死水了。
“萝儿,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跟当年一样貌美。”
老太爷激动的呼喊还在耳边盘旋,静瑶夫人回过神来,依旧站在原地没挪动过半分,她只尽她该尽的请安职责,至于其他,那不是她能管的,也不是她想管的。
老太爷见她迟迟不走过来,浑浊的老眼一寸寸失望下来,“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当年那件事,他知道是自己的错,可他当时真的别无选择。
那一年,他岳丈冯左相家还如日中天,正是鼎盛时期,冯氏更是性情刚烈,稍有不顺心的地方,这一大家子人就得遭殃。
他不敢惹恼冯氏,因为他能有当时的地位,多亏了冯左相的一路提携。
如果他好不容易得到的权势因为一个小小的五姨太而毁于一旦,他会发疯的。
所以,即便知道五姨太承受了太多本不该她背负的骂名,即便明白他们俩都是被人陷害才会发生那件事的,他也不能站出来澄清半分,只能一直委屈她。
静瑶夫人紧抿着唇,没说话。
“对不起,这么些年,让你受委屈了。”
听到这两人对话,苏晏适时把伺候老太爷的嬷嬷带到一旁不打扰他们。
静瑶夫人苦笑一声,“我当初被那么多人指着鼻子骂的时候,老太爷都没能亲自跟我说声对不起,如今过了二十多年,为何要以一句‘对不起’作为见面的开场白呢?
老太爷或许不知道,其实委屈着委屈着,慢慢就习惯了,这是我在苏家这么多年悟出来的道理。
我只是你的妾,所以你可以在关键时刻把我推出来做挡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