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外围地带共有六十四座坊市,银月坊在其中不是最大的,但却也不能算小。
南北纵横二十七条街,这就是银月坊范围内的所有地段,而银月坊提刑司衙门,就坐落在从南边数第八条街的正中间。
在这不算大也不算小的银月坊内,提刑司佥事张安如一向过得比较滋润。
但是,最近这两天他的心情却很不好,尤其是昨天晚上,这位银月坊提刑佥事可谓是彻夜难眠。
因为,有位来自帝都的江公子在昨天晚上他想去倚红楼逛逛,顺便再和最近刚刚勾搭上的小桃红欢乐一下之前找到了他。
有人来找,这自然不算什么大事,但从这位江公子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把张安如给吓了个半死。
整个银月坊内,只有一个提刑司,而提刑司衙门的职责,就是为所有在银月坊范围内犯事的人犯量刑。
张安如的官职是大商王朝刑部提刑司辖下银月坊提刑佥事,整个银月坊范围内,可以说除了巡防队统领以外,就属他的官号最大。
但是,他却从来都没想过,会有人想要刺杀他,而且……还把自己的行踪都给摸了个清清楚楚。
“倚红楼昨天晚上闹出来的事可不算小,帝都镇抚司指挥使家的公子都被不醒人世的被抬走,也不知道江大人知道这件事是因我而起后,会不会给我小鞋穿……”
张安如并不瘦,事实上坐在他这个位置上,别说想瘦下来,哪怕就算是想吃点青菜、喝点茶,都不是一件容易事。
掌管银月坊近八千余人量刑之责,几乎隔三差五就会有本地豪绅来请他宴饮,或是有事相求,或是向上面打点关系,又或干脆就是请他大笔一挥,将犯了事的自家子侄从押往帝都镇抚司大狱的名单上抹去。
总之,吃肉的时候比吃青菜的时候多,喝酒的时候比喝水的时候多,在这种情况下,张安如恐怕这辈子都别想瘦下来。
而除了那些银月坊本地的豪绅以外,也会有一些家不在这里,但人却是在银月坊犯了事的人犯亲属从千里之外赶来,为的就是用自己手里的银子,又或是其他的某些东西,来央求他将人放掉,又或是从轻发落。
笔是一个好东西,最起码在张安如看来的确如此。
因为,他随便提笔一挥,就至少可以收获白银千两。
所以,张安如很喜欢练笔,尤其是在他紧张的时候,更是喜欢把自己一个人给关在书房里。
他练笔,是真真正正的练笔。
因为张安如写在上等青州宣纸上的字迹,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一字。
说是字,倒不如说更像是一横,又或是一划——就如同他经常提起朱笔,从人犯名单中划去的那一横。
“大人,有客求见!”
“嗯?”
正在书房里往白纸上划着一字,当张安如听到属下的敲门声后,眉头顿时紧紧的皱了起来。
“姓什么、叫什么、做什么的、原籍何处、家里可有人在朝为官、身上带了多少银子,这些都弄明白了吗?”
“这个……”
门外一名身穿衙役服饰的青年不禁无奈的叹了口气:“大人,那家伙很不好对付,瞅着挺傲的,态度也够横,不过……看模样,应该倒是个不缺钱的主。”
“嗯,既然这样,那暂且见见倒也无妨。”
尽管在练笔的时候被人打断的感觉很不爽,但相比于写满了整张纸的一字,张安如更喜欢那些足够让他在某份名单中写出这个一字的东西。
那种东西,叫做银子。
银月坊内共有八千余人,其中商户就几乎快要占了八分之一。
只要是个人,那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犯事,哪怕这八千人里只有八百个人犯了事,而在这八百个人犯里,只有二百个能出得起银子来买通他张安如,那他这辈子都可谓是衣食无忧。
然而,他张安如要银子的时候要得固然痛快,但每每一想到自己那份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银子,却要在每个月都往帝都送过去至少一半,他的心就一阵阵的抽搐。
如果把刑部给比喻成一个国度的话,那么刑部尚书就是皇帝,其下诸位侍郎则是分封的诸侯,而他们这些直辖于刑部提刑司的六十四坊提刑佥事,则等于户部尚书……
只不过,张安如这个‘户部尚书’却不需要去管什么国计民生的大事,他只需要负责为‘皇帝’去弄银子即可。
至于别的事,自然有上面的人罩着他。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生平既不好赌也不好吃的张安如只有两个爱好,一个是银子,另一个是美人。
或许是因为身体很胖的缘故,这位张佥事很不喜欢动,尤其是在这个时近寒冬,空气中已经带着几分寒意的深秋季节里,除了每个月雷打不动的去帝都述职,以及应付那些银月坊本地豪绅以外,他向来是能坐着绝对不站着。
所以,当已经从头到脚完全换过了一身崭新行头,就连原本那张‘罗修’的面孔都被他给捏成了其他模样的的陈长生来到这间属于张安如的书房后,他第一眼就看到了正端坐于主位,手里还捧着一本边角已然泛黄的古书研读着的胖子。
胖,这仅仅只不过是一种比较美化的形容词,如果说得不客气一点,那在陈长生看来,这位端坐于主位的张安如,完全就是一个长着人头的大肥猪。
“这么肥……确实也该是时候宰掉分肉了。”
尽管两人之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