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开印复朝,新的一年各方势力又该粉墨登场了。从琅嬅院回来,三娘一言不发,只闲坐一隅,凝神聚气,认真阅读着手里捧着的书。突然,三娘身体微僵,随后眼睛便定定望着手中书卷,定睛看去竟是一句“欲将沉醉换悲凉,清歌莫断肠。”
那个清亮的声音再次响起:“阿祝,我最爱欲将沉醉换悲凉,清歌莫断肠这句。”三娘面色未变,手指却紧紧攥住了手中书卷,似乎这样就能抓住些什么。
齐尔上前来为三娘调整靠垫的时候,才觉出三娘情绪有些变化。“姑娘?”听到耳边齐尔的声音,三娘突然惊醒,对上齐尔疑惑的眼神,三娘轻笑:“把书送回书房去吧,我有些乏了。”
接过三娘手中书,齐尔笑道:“姑娘先在小榻上稍作歇息,一会儿就该用晚膳了。”
“晚膳?竟到晚上了?”三娘有些疑惑,自己刚从琅嬅院回来不久,怎的就到晚膳时分了?齐尔笑笑,随后才道:“姑娘沉迷诗词,我们唤过几次都未打扰到姑娘兴致。”
三娘微微愣住,随着齐尔将自己扶到美人榻上,心间却有些游移不定,似乎有什么事儿发生过。见三娘躺好,齐尔才往书房去了。内室只余一人,三娘静静躺着,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齐偶,或许叫她谢褰更为妥当。
若说大历世家,谢家传承近五百余年,实乃大历世家之首。不论前朝今朝,皇室都多加礼遇,各代皇帝更是以礼相待之。这样代代传承的世族,大历如今也只余谢氏嵇氏阮氏三门。因着几百年的传承,这三门底蕴丰厚,三族子弟都有着些独特的古意与韵味,而谢氏除却风骨与傲气,还有着一股天然的谢氏fēng_liú。
大历姓氏若以贵论之,皇族宁氏当然排其一。只是时人尚学尊古,是以在天下人心中,这些百年世家都要贵过皇族。大历建朝不过数十载,也颇有些家族超过百年。虽不及谢嵇阮三门久远,却也足以称一句世家。
脑中想着如今天下各阶层,氏族世家,皇族清流,寒门。氏族稳固传承,世家抱团成长,而皇族,因着天然的皇权凌驾于一切,是以这天下还是皇族为上。
而谢褰便出自顶级世家谢氏,只是她的身世颇有些传奇。生于寒门,长于寒门,后认祖归宗回谢氏。因非嫡脉,且长于外头,是以在注重教养的谢氏,谢褰的功课颇为繁重。
后来帝京相遇,三娘与谢褰一见如故,相交甚密,而这一交就是十余载,直至她香消玉殒,芳魂不再。仿佛前生种种重现,一闭眼,三娘便见谢褰伤重不治,倒在宫院内十里长街。鲜血一点一点从她身下晕染开来,而她唇角带笑似是正做着美梦。
三娘一直记着谢褰的话,原谅她的身不由己,尽力寻人看顾她的胞妹,渐渐的,倒在长街的谢褰早已不见,脑中只余年少时那些鲜活跳动的记忆。只是,因着一句“欲将沉醉换悲凉,清歌莫断肠”,勾起了三娘藏在心里的往事。一行清泪从三娘眼角缓缓划过,落入鸦青色的长发里。
“姑娘,用膳了。”听着越来越近的声音,三娘缓缓睁开双眼,看着金珠儿手中绣鞋,三娘起身伸出双脚。
看着桌上满满当当的膳食,三娘微微有些头疼:“我哪里吃得下这么多?”画屏笑笑:“厨房的人给了,我也拒绝不下,便全拎了回来,四姑娘身边的岫雁也在。”
听着画屏最后提到的岫雁,三娘长眉微挑,随后坐下轻声道:“无事,四妹妹向来不在意这些。”画屏这才安心。
三娘挑出三碟菜,一盅汤,随后指着剩下的菜肴道:“你们将这些菜分下去,不必侯着我,自去用晚膳罢!”
一餐饭毕,三娘起身慢慢走动。画屏进门便见三娘在屋内浅踱慢行,早已见惯不惊了。“姑娘,蘭花姐姐来了!”画屏低声提醒着,三娘这才停下,往门口看去。
蘭花正立在门口,三娘收回目光,寻了张席子跪坐,随后才道:“快请进来!”蘭花这才进得内室,行至三娘跟前,屈膝行礼:“奴婢蘭花,见过姑娘!”随后垂首,眼眸紧紧盯着眼前的地毯。
听着蘭花口中的姑娘,三娘笑笑,随后起身上前扶起蘭花:“蘭花姐姐莫要这般拘谨,从慈宁堂到幽篁里,本就委屈了蘭花姐姐,若再这般多礼,可不叫我心生愧意?”
三娘这般说话,实在是叫蘭花始料未及:“能伺候姑娘是奴婢的福气,哪里来的委屈。”见蘭花身子不自觉的颤抖,三娘安抚的笑笑:“莫怕,我并非试探于你,只是说些明白话儿!慈宁堂里你只管用心服侍老夫人便是,咱们这些小辈儿因着老夫人也要多尊重几分的。但是在幽篁里,超然的地位和安静的心态怕是再不复慈宁堂的日子了,这又如何不算委屈?”
蘭花被三娘的直白震得有些懵,半晌才道:“可是奴婢只尽心服侍着主子便是,那些又与奴婢何干?”三娘心知蘭花还信不过自己,心里也不着急,只笑着说:“不必解释这些的,我也知老夫人是如何吩咐你的。她若问你,直接答了便是,我不怕她!”说完便朝蘭花眨眨眼,随后狡黠一笑。
见蘭花还在发愣,三娘低声吩咐画屏:“把齐尔金珠儿她们都叫来!”画屏心领神会,人都齐了,幽篁里的规矩该好生定下来了。
片刻功夫,画屏几人便聚在正厅里。看着雅尔还抱着雪团儿,三娘唇角微弯,随后低声唤道:“雪团儿,过来!”雪团儿仿若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