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又厌烦这女人,又为她心寒,夹着饺子喂孩子,就问:“您贵姓?”
“我就姓胡。”那女人说。
“胡大姐,你是童养媳?”孟氏又试探地问。
胡氏撇嘴说:“我六岁就进了胡家,爷都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喂养大的,他离不得我呢!”
孟氏听得越发心颤,暗道她好生在家守寡就是,怎被那黑心短命鬼给盯上了!
“娘,没吃饱。”孟氏怀中的孩子说。
孟氏见碗已经见了底,于是就去看胡氏,谁知胡氏先撒泼说:“我还没吃一口饭,就巴巴地赶来给你们娘儿两送饭,如今你们是要我饿着肚子给你们煮饭?”说罢,将碗筷拿走,就向外去。
孟氏搂着孩子,心说留在这也不是办法,于是偷偷向外瞧着,见胡竞枝并没买下其他下人,于是趁着那女人去厨房吃饭,便抱着孩子偷偷向外来,到了前院,冷不丁地听见一声咳嗽,立时吓得手脚僵硬起来,回头见是胡竞枝原配的哥哥,于是双眼含泪地看他。
那男人也不为难孟氏,一声不吭地塞给她一把钱,就又默默地转身去喂马。
孟氏顾不得道谢就领着孩子出了门,向外走了一走,恰望见人家送货的驴车,于是假说要去乡下看亲戚,给赶驴车的一把钱,就领着孩子上了驴车。坐在满是草料味道的车里,孟氏抱着孩子心里起起伏伏,走了约莫一盏茶功夫,忽然看见驴车后胡竞枝骑着马追了出来,忙抱着孩子趴在车厢底下,待胡竞枝骑马走远了,才冒出头来。
赶着驴车的男人原本见她一个俊俏斯文的妇人独自带着孩子出门,就心觉蹊跷,又留意到她那诡异举动,就寻思着这妇人大抵是带了孩子私奔,唯恐沾染上麻烦,就不动声色地赶着驴车向胡竞枝的马追去,心里琢磨着追上了,将女人孩子交出来也就够了。
谁知半道上追丢了马,赶驴车的就对孟氏说道:“我还要向亲戚家走一遭,你在这下车吧。”
孟氏也不敢分辨,忙抱着孩子下了车,望见那马车越走越远,又看此处荒无人烟,登时心慌了起来。
忽然远远地又望见一人骑马过来,就慌忙向路边草丛里躲,待见来人不是胡竞枝,便长嘘了一口气,正叹息,就听人喊“孟大姐”,哆嗦了一下,恰望见一辆马车在路边停了下来。
马车停下后,宝玉先跳了下来,随后他将王夫人搀扶了下来。
“果然是你。”在马车里颠簸了许久,王夫人拿手按了按腰,将眼睛瞥了一眼那孩子,又将孟氏看了一看。
孟氏也认出王夫人来,登时吓得嘴唇发白。
“你向哪里去?方才瞧见你躲在草丛里头。”王夫人笑吟吟地就将那孩子领到身边来,“还没给起名字吗?”
“……原本等着他爹给起名字的。”孟氏讪讪地说,原本当胡竞枝是个不甘贫贱的有为之人,谁知竟然是个专门骗女人的骗子。
“知道你爹是谁吗?”王夫人拿着手摸了摸那孩子的头,看他摇头,就说,“你爹是荣国府琏二爷。”
那孩子不曾听说过他爹是哪个,此时听王夫人这样说,双眼登时明亮起来。
“太太。”宝玉蹙了蹙眉,很是不赞同王夫人所作所为。
孟氏惭愧地说:“太太,他不是……”
“我说是就是,看你也没地去,不如就随着我们走吧,孩子,叫我们老爷并宝玉教养着好生读书,将来堂堂正正地回家找爹去。”王夫人又瞅了一眼孟氏,心道拐带了她回家洒扫院子也好。
孟氏正惭愧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忽然又听见马蹄声,远远地瞥见个胡竞枝的身影,就忙随着王夫人钻进马车中。
“太太这是做什么?”宝玉忙问道。
王夫人冷笑着说:“你们男人被一点子小事就消磨了意志,我们女人可跟你们不一样。你道湘云改嫁个泼皮就吃亏了?她若不是知道那泼皮要做了长安县守备,她还肯?如今你们父子两个只管死气沉沉地消磨日子,其他的事,都交给我吧。”三言两语说得宝玉辩驳不得,才撵着宝玉跟她一同上了马车。
这边马车才走,胡竞枝就追了过来,胡竞枝疑惑地向方才停在此处的马车望了一眼,待要去追,偏生放在脚蹬子上的脚又不动弹。
“就叫她走吧,远远地走了,也免得给他惹是生非。”胡竞枝在心里想着,便又掉转马头,心里还有些舍不得孩子,迟疑地想若是能下孩子给他留个后,也算是好的。但虽舍不得,到底也没去追,只是又迅速地向城里赶,进了城,就与城外时那迟疑不定的模样决然不同了,只见他面上带着浅笑,就不迟不缓地向神武将军府上,到了那门上,就向门前小厮打听:“柳二爷可在府上?”
府上人回说道:“柳二爷去荣国府探望林姑娘去了。”
“不知柳二爷什么时候回来?”
府上人看他相貌儒雅,也不敢小觑了他,就回说:“柳二爷还要去林老爷的衣冠冢前祭拜,怕是天黑了才能回来。”
“多谢这位小哥。”胡竞枝笑着说,仔细想了想,只觉柳湘莲会从东门上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