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那边的“混账话”自然少不了贾家的事,那老太太果然不问了。
“……嫂子不放在心上还好,若是为了王家姑奶奶几句话,强令婷姐儿跟琏哥儿断了,怪可惜的。金童玉女一对,真正是郎才女貌。”楚太太额头沁出密密麻麻的汗,若不是楚如慧已经跟王仁定下亲事,她断然不肯替王熙凤说话。
黎太太一怔,再料不到楚太太会当面问出这话来,这“断了”二字,何解?是说黎婉婷跟贾琏私相授受了然后他们黎家棒打鸳鸯了?
黎婉婷眼眶一热,登时羞愧地无地自容,不知如何开口说话了。
“你想跟我四哥接上去?”冷不丁地,许家女孩儿堆里有人开了口。
楚太太瞬时涨红了脸,装傻地不说话。
王熙凤听那稚嫩声音还道是个极小的女孩儿,静静地看过去,见是挨着黎婉婷端正坐着的一个女孩子,见那女孩儿初入豆蔻年华,脸如朝霞、目比秋水,嘴角带着盈盈的一抹笑意,一身青衫两点活泼黑眸好似绿叶衬得恬静的黎婉婷越发得隽雅清逸。因那女孩子所坐的位置,猜到这是许家的女孩儿,便也不将她面上的嘲讽放在眼中,只觉黎家若果然跟贾琏定亲,那就是说嘴打嘴,承认黎婉婷跟贾琏私相授受了。
“小丫头片子,信口雌黄什么?人家递给你个炮仗,你就点?”许老太太不轻不重地骂了一句。
江苏巡抚之妻袁氏与黎太太姑嫂两个私交甚好,早两年便已相中了黎婉婷,因许玉珩不肯就范,才拖到如今也未定下亲事来,此时坐在黎太太上首,见楚太太一句话逼得黎太太、黎婉婷母女不知该如何答话,心知她一个太太若发下话,只会叫这场面越发难以收拾越描越黑,于是就拿眼睛去看女儿。
那许家姑娘得了母亲撑腰,一起身带动雪白腕子上两串银镯上系着的铃铛叮咚作响,三两步起身走到许老太太身边,有意撒娇地在许老太太椅子里挤坐着,扯着许老太太袖子娇嗔道:“老太太,他们不忿连歪派人都找错了人,难道我不说句话,叫婉婷姐姐白白被人冤枉?”
“你又胡扯什么?快回房去。”许老太太嗔骂了一句,嘴上撵女孩儿快走,手却抚在她后背上,又拿了手在她鼻梁上一刮,“连找错人这话也说得出口!亏你眼看就长成大姑娘了!”
说罢,松了一口气,也只有许青珩这素来脸皮子厚的小孩儿家说得出这样的话,换做他们长辈来说,不管怎么说都显得太欲盖弥彰。
一屋子老太太、太太奶奶们听说找错人,登时明白与贾家二爷有亲事的八成是江苏巡抚之女许青珩了,于是不免又猜测这楚太太并王家姑娘是求而不得,有意报复,偏又报复错了人;那许青珩年纪尚小又一直养在许老太太身边,断然不会跟贾家二爷私相授受,如此,方才楚太太那话不单是找错人而且找错了歪派人的由子。如此一来,就连原本的客套也少了两分,个个神色疏离不肯再搭理黎太太母女并王熙凤。
王熙凤才最是意外,久久回不了神,再三看那许青珩都是一团孩子气,身量未足、眉眼还没长开,比不得黎婉婷聘婷袅娜、一颦一笑动人心弦,不觉微微握拳,将十指鲜红蔻丹握在掌心里,勉强与楚太太在许家坐了一坐,不肯受人冷落便告辞出来。
她人坐在轿子里,眼泪立时湿了前襟上的牡丹花,昔日只觉贾琏是贪花好色,看上了黎婉婷的花容月貌故此不肯依着前约认下与王家的亲事,此时约莫明白贾琏看上的是什么了,偏那东西又是自己没有且拼了命也得不到的,深吸了一口气,径直回了王家,唯恐被王子腾夫人看出痕迹,推说身上不自在并未去黄昏定省,思来想去咽不下这口气,唯恐告诉王子腾夫人,令王子腾夫人在心内看轻她,闭门自伤了一日,隔了一日,惨淡装扮地去了王仁院中,见王仁因要娶妻难得老实地留在家中,便在他房中明间里坐下,说道:“哥哥,你且替我去打听打听,瞧瞧贾家琏二哥是否当真与许家定亲了。”
王仁望见王熙凤打扮得不似往日鲜艳,不免腹诽她小题大做,笑道:“妹妹怎糊涂了?琏哥儿身上有两重孝没脱呢。况且先前他们家老太太、太太都许下咱们的,若他们敢另外定亲,我便叫咱们老爷、太太闹上他们家门呢。”
王熙凤冷笑道:“哥哥才是糊涂了呢,这孝期里定亲只是晦气一些,却也不犯什么律法,况且便是犯了,他们那等人家也不怕呢。你看那蓉哥儿没了祖母老实在家守过几日?”
王仁道:“既然这么着,也不必去打听了,咱们直接上他们贾家门理论去。婚姻之事,自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贾家老祖宗的话比父母之命还要管用,便是在外头另外定下了人,也要以你为妻,另外定下的为妾!不然违抗老祖宗的话就是不孝,那贾琏既然是世人皆知的孝子,哪有违抗贾家老祖宗话的道理?”
王熙凤两只红酥手紧紧地交握住,心觉王仁说得在理,反复思量都觉贾母是喜欢她的,便不为喜欢她,以贾母那偏心贾政一房的性子,也巴不得她进门后帮扶贾政一房呢,于是点了点头,对王仁道:“这些话,哥哥说得,我却说不得。况且以琏二哥如今的势头,无凭无据过去说了,老太太、姑妈也不敢承认,不如哥哥去与两位叔叔说一说,你们拿了昔日姑妈的信去与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