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城的驻所内,今夜的蜡灯又是换了一盏。
吕布正盘腿坐在主案之后,心不在焉的拨弄着眼前的几盘瓜果,方天画戟被搁置在一旁,配上人此刻闷闷不乐的表情,颇有些觉得人孤零零的可怜见得样子。
危坐在一旁的陈宫见吕布这番神情,半是无奈半是好笑。他自是知道吕布现在这没精神的样子,是因为暂时没了仗可以打。可此时无仗,不代表一会儿没有,所以吕布还不能回房去休息,只能撑着在这里等着。
不过虽然吕布心不甘情不愿,但至少还是很听陈宫的话的,这一点也颇让陈宫满意。而因为吕布深知自己智谋定不及陈宫这类谋士,所以更是多为倚重,这一切的一切,都让陈宫在离开曹操后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都走出这一步了,哪里还有回头路。
又过了一刻钟左右,屋外传来响声,吕布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陈宫看在眼里,笑着示意吕布稍安勿躁,莫要如此急切。
不过这回吕布倒是急对了。进来的不再是之前的换灯送吃食的侍女,而是吕布营中的士兵。来人先是报拳以行军礼,而后道:
“将军,先生,曹军已经出兵了,距城门三里。□□手,骑兵,伏兵都已经埋伏就位。”
陈宫颔首微笑,转头向早就听了士兵第一个字就按捺不住起身穿甲拿方天画戟的吕布道:“将军也快前去吧。”
“那还用你说。”
吕布不耐烦的嘟囔了句就意气风发的破门而出。陈宫笑笑,对吕布这种态度没有丝毫在意。接下来,只要一切顺利,就是在此拿下曹操的性命都有可能。有这层期盼,其他的,都算不得什么。
也算是为了那吕伯奢一家……
“先生!先生!”
突又是一人慌慌张张闯了进来,陈宫神色一紧,立马收回刚才不自觉显露出的眼中的杀意,而恢复一贯的平静。他微抬眸,见来人亦是一身兵甲,但那急切慌张的样子却着实不似吕布这般严谨治军之中的人。
“莫要慌张,这像个什么样子!”先是不重不轻呵了一句,陈宫才慢悠悠的开口询问,“说吧,出了何事?”
这士兵怕是由远处一路疾跑而来,此刻陡然停下,竟是歇了又歇,缓了又缓才总算得以开口说话:
“先生!那田氏的家人,不知怎么回事,全都被人杀了!”
“什么?!”
陈宫大惊。这田氏不缺钱财又为人本分老实,唯一的弱点便是他的家人,所以为了逼迫他给吕布办事,就索性扣押了他的家人来逼迫于他。田氏对他家人极为重视,自然就答应了冒这次险。而的确田氏此人在濮阳城内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所以陈宫他们也打算待此事一了,便将他的家人还给他……
可此时,田氏的家人却死了。
不过陈宫不愧是陈宫,片刻间就已经理清利害关系冷静下来。究竟是谁下的手,将来怎么和田氏交代已经无暇再去考虑了,现在,曹军已经袭来,田氏也在城门口准备好,他们必须要封锁消息,等今夜此战过去,再将这件事告诉田氏。
“是,田氏所有的家人都死了,对吗?”陈宫的声音冷如寒冰。
“其实……还有田氏的一个女儿活着。”
“哦?”陈宫眼神一亮。这有人活着,便有方法可以将来和田氏解释清楚,更或者……可以把此事完完全全推脱到曹操的人身上。
虽然陈宫不相信曹操的人有能力进到这固若金汤的濮阳城里来,却又下意识的觉得此事和曹操脱不了干系。
“但是……”士兵也不知陈宫究竟想到了什么,但他明白此事紧急,所以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当时那个小姑娘睡着了,等她醒来正看到我们的人手拿着刀站在屋里,怕是在她看来……”
“什么?!那她人呢?!”
“跑……跑了……”
“你们一群人还看不住个小姑娘!”陈宫怒呵道,手举了又举,最终硬是忍住把茶杯摔到人脑袋上的怒气。
不必与他这种小卒生气,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把那个小姑娘控制起来。
“传令下去。”再没有一丝温度,陈宫神情冷若冰霜,“剩下的人全力去搜捕那个小姑娘,务必不能让她在曹军进城之前,遇到田氏。如果情势紧急,必要的时候——
格杀勿论!”
仍旧是夜,可惜再没了蜡灯来驱散哪怕一丝黑暗。丑时三刻的城门口,黑暗像一团浓墨一样氤氲在一起,化也化不开,平白让候在一旁许久的田氏,内心愈发的不安起来。
他和曹操所说的话中,有一句不假,那就是“吕布军暴虐”。自打吕布的人占据了整个兖州之后,他手下的士兵本就多是西凉来的骁猛地蛮人,到处烧杀抢掠,更是直接抢民户之财充为军费。虽然后来听了陈群的话开始限制手下人的行为,并发粮安民,但总归民心已经伤了,再弥补,也只是杯水车薪。
不敢说曹操就多么仁厚,但在严律明令之后,至少濮阳城的百姓还能从这乱世中幸免,过个不富不贵平平安安的日子。
“唉。”远远地,田氏已经隐约听到了曹军整齐的步伐声,怕是马上就要兵临城下啊。他叹了口气,甩甩已经等麻了的脚,一步一缓地走到城门前,假装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城门。
他也不想冒这个危险干这种事,不过是为了一家之平安而已。
“田公。”
就和事先约定的一样,果真是曹操领兵而来。他刚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