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兮在心底叹了口气,走到窗前,整个人都埋在皎洁的月色里,朦朦胧胧的,夜幕暗了,她却格外明亮的点缀在繁星中,让人情不自禁的跟着沉醉起来。
“小姐,他是怎样一个人啊?”怜碧止不住好奇。
她仰首望着夜空,月色正好,淡淡的、柔柔的,瞧着又有些清清冷冷的,可被这柔和的的月色包裹住,是那么的温暖美好。
“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盼兮喃喃自语。
“小姐,你说什么?”怜碧揉了揉模糊的眼睛。
盼兮对着她温柔地笑了,感叹:“你看,今晚的月色多美啊!”
怜碧不解的向窗外望去,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丝温存,她满脸懵懂的点了点头。
“徐老爷,您瞧着今天的事办得满意吗?”待客散去后,金秀莲在徐老爷身边坐下,小心翼翼地捶着徐老爷的肩头。
徐老爷很是享受,半阖着眼,含了烟嘴,“吧嗒吧嗒”的抽了几口,“盼兮睡下了吗?”
金秀莲瞅了瞅外头的夜色,已经沉了。回道:“这个点,恐怕是睡下了,我找人瞧瞧去。”
“不必了,收拾下,今晚就让她走吧!”徐老爷说着,推掉金秀莲的手,立刻起了身,身边跟着的人收起了他的烟袋。
“这是…”金秀莲满脸疑惑地看着徐老爷。
“金秀莲,你可真有两下子,嗯?”徐老爷甩了甩长袍,向外头走去。
徐老爷走得快,金秀莲一双三寸金莲紧跟着他的脚步,追着问:“这是打哪来的话?”
徐老爷不耐烦的避了避身子,躲过她,正巧轿夫拨开轿帘,徐老爷乘上轿子,沉声吩咐:“走!”
金秀莲见状,急忙抓住徐老爷跟前的侍从:“到底怎么回事啊?我怎么就瞧不明白了呢!”
那人好笑的看着她,意味深长的说:“老妈子,你还真识时务!别说你瞧不出傅少对那丫头有意思?”
金秀莲仔细想了想,又问:“那傅少爷是什么来头?”
“那可是鼎鼎有名大‘商圣’傅恩怀的公子——傅骥骋!得嘞,你也别再揣着明白装糊涂,赶紧让那丫头收拾一下动身吧…到时不会亏了你的。”
那人说完拔腿就追轿子去了,轿子平稳地行驶着,渐渐消失在暗沉的夜色中。
“这叫什么事哟?!”金秀莲跺着脚,合乎着来这一出,就是想借机会,讨徐老爷开心,藏了这么久的宝贝,第一次奉献出来…没逮到狐狸,倒惹了一身骚。
可她定了神又仔细一掂量,在朝都是官,在席都是客,现在谁不是说话看势头,办事看风头。越想着,内心倒有些得意了,一拍大腿,赶忙去叫盼兮。
……
盼兮已经收拾的妥当了,金秀莲捋了捋她额前的刘海,顺着轮廓轻抚着她的面庞,正如她第一次踏进百花院的大门时那般,细细地看着。
怜碧匐在地上抱着盼兮的腿,怎么都不肯放手,在场的人都有些动容,褐雨背过身去抹了抹眼泪。
青鸢上前扶住怜碧,轻声安慰:“傻丫头,你家小姐能走出去,总是好的,开心些”她侧身对洪度使了个眼色,洪度会意,上前拉开怜碧。
“姆妈,徐老爷的轿子到了”菱雁从前头赶来,催促说:“切莫误了吉时”
金秀莲颔首,望着盼兮:“盼兮,千万不要怪姆妈狠心!”
盼兮摇头,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挂着的泪水,纷纷坠下,环顾屋子的四周,站满了为她送行的人,六顺在嘴边比划了下,憨憨的笑着。
盼兮牵了嘴角浅浅一笑,屋子里很亮,所有的灯盏都点上了,她看到怜碧小小的身影蜷缩在一角,肩膀激烈地颤抖着。
盼兮噗通一声跪地,声泪俱下:“谢谢姆妈还有姐姐们这些年对盼兮的照顾,盼兮这就走了,只有一样放心不下”她望着怜碧的方向,声音柔和有力:“这丫头虽拙嘴笨手,我待她亲如姐妹,日后怜碧若做错了什么事,求姆妈、姐姐们看在我的面上,从轻处置,定不要为难她!”
怜碧哭着跑过来,撕心裂肺的叫着“小姐……”
“我不能带你走了,照顾好自己,知道吗!”盼兮紧紧地抱着怜碧。
怜碧哽咽地“嗯”了一声,嘶哑着声音,“小姐,你也保重!”
大红轿子停在黑夜里显得尤为突兀,六顺好奇地冲出人群,看着装饰的一派喜气的轿子,一个劲傻笑,他也学着官老爷的轿夫们,打开轿帘,恭谦的候着。往日大家都会打趣他一番,今儿谁都没有这个兴致。
陈叔急忙喊了他:“六顺,回来!”
六顺撇撇嘴,不高兴地回到陈叔身边,他打量了眼四周,谁都没有笑,都有些严肃,他挠着头迷糊地望着陈叔,陈叔抓了他的手,瞪了他一眼。
走到百花院大门时,大家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盼兮,保重!”
盼兮再转身,凝视着这个生活了六年,她曾无数次想逃离的地方。并排高悬着的灯笼,炫目明亮,秦淮河的湖水宛转悠扬,月亮落在水中,虚虚实实的,正如她心头无从说起的忧伤。
盼兮闭了眼,没有再回头。
起轿时颠了一下,很快就走得稳稳当当了。
她心里空荡荡的,还能听到怜碧撕心裂肺的哭喊,盼兮合上眼睛,任由泪水肆意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