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眼前少女没有生气,安十一心中微松。
他理了理思路,镇静下来,问道:“云姑娘既然是修士,那你可知这众邦原深处,有一座古老的书院?”
“你是说……天行书院?”
安十一唇角一咧,用一种你果然知道的目光欣喜地看着她:“不瞒姑娘所说,我原本只是泰安候治下一个小城书院的学生,我们书院的老师姓蒋,据闻是年过半百后无心仕途才来我们书院谋职的。这位蒋先生学识极为渊博,我常常向他请教某些冷僻的问题,他都能答得上来。”
泰安候的疆土就紧挨着青蛇山脉的一部分,严格来说,云之幽居住了近三年的赤孤村也是属于泰安候领地。
“他是修士?”云之幽挑眉,莫非是儒修?
在一众修炼体系中,只有儒修需要修一种名为三行之气的东西。
据闻要修得此气,需修士刻苦沉心,耐得风霜酷暑,沉浸于浩瀚书海中,方有可能参省天地,悟得圣人因果,修出此气。
额,简单来说,就是要会读书。
所以儒修的考核,比之一般道修,又要难上许多。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习惯成自然,一些自知修行无望的儒修,都比较喜欢遁入凡尘去书院当老师。
“他是一名儒修。”安十一叹了口气,“这是他临死前对我说的。”
说着,他将当时场景给云之幽描述了一遍。
听眼前男人的描述,这位蒋姓修士,还是自众邦原里的天行书院出去的。
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原因隐居在了安十一上学的书院,某日下学后,安十一照例想去请教些问题,却发现这位蒋老师竟然处在了一个重伤垂死的状态。
这人在临死前,为安十一打开了一个瑰丽世界的大门,并告诉他他有成为儒修的潜质,让他帮自己带一样东西到天行书院。
“所以你就来了?”云之幽有些惊讶,别看她自赤孤村才飞两日就到了这普渡城。
其下跨过的,可是一片人迹罕至极为危险难行的土地。
若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想要通过,很大概率就折在中途了。即便是侥幸未死,怕也需要数十日时间。
这还只是到普渡城,若要去天行书院,按地图来看还在更深处,其间不知道要经历多少更危险更广袤的地域。
竟然能托付给安十一,云之幽真不知道那位蒋老师是为他好还是想害他。
“莫不是平日里老问些刁钻的问题,这位蒋先生早就恨他恨得牙痒痒了吧?”云之幽茶杯掩唇,眼神古怪地低低嘟哝了句。
“云姑娘,你刚刚说什么?”
“没、没什么……”
“你说什么痒?”
“我说这一路如此艰险都没能压垮你,安公子可真是斗志昂扬。”
云之幽赶紧喝了口茶:“他还说了什么?就让你赤手空拳照着地图走?”
那张兽皮地图她看了,比自金陵身上得到的玉简还要详细,一些隐秘的小径和危险之地,若非亲身居住过多年,是很难绘制出来的。
从这件事来看,那位蒋姓修士应该没有说谎,他确实很有可能是自众邦原出来的。
至于到底是不是天行书院的人,云之幽暂且持保留态度。
“其实,他让我来这普渡城,找一位真如大师,说是让我把一块玉简交给这位大师,他自然会帮我的。”安十一苦笑,“可我到了这里才发现,那位真如大师据说去年就圆寂了。现在这普渡城的明辉寺里,住的都是一些年轻的小沙弥。”
关于明辉寺,云之幽经过刚刚一会儿,已经打探清楚了。
这普渡城之所以名为普渡,其实最初,就是多年前的一位真观大师建起的。
那时各个王侯领地下的罪人都会远远流放到此,还有一些穷凶极恶之徒也会跟随逃窜至此,久而久之,此地愈发成为法外之地。
不少人早已杀红了眼,什么灭绝人性的事儿都干得出来。这一片地域常年尸骸堆成骨山,鲜血流成长河。
这位真观大师怜悯世人,在这关要口建起了一座普渡城,本意是为众生摆渡,劝诫凶灵迷途知返。
当时在这里有一个最为凶狠残暴之徒十分不屑这秃驴做法,于是这二人不知怎么一番纠葛,竟打起了赌来。
那暴徒看样子以前也是读过几分书的人,便对真观说:“今年这里大旱,可谓是赤地千里,饿死了不少人。老秃驴,你要渡化大家,怎么也得先让大家填饱肚子吧?要不然饿都饿死了,谁有那个闲心听什么回头是岸的大道理?大家伙儿说对不对?”
说到这里,他龇了龇牙,残忍一笑:“常闻佛典里有割肉喂鹰舍身喂虎的笑话,听闻如真观大师这等名享四方的和尚都是肉身成圣之辈,传说这圣躯血肉,吃上一口,可保半年不饿肚子。真观大师既然怜悯我等,可敢就坐在这里,让我等一人吃上一口而不临阵退缩?大师若能做得到,立地成佛不说,老子第一个放下屠刀!”
也不知他从哪里听来的,竟想出这么个恶毒的赌法儿。
这个赌约,分明是想堂而皇之要了真观的命!
更叫人唏嘘的是,这真观大师竟还真答应了。
传闻那天烈日当空,明晃晃的金圈在头顶亮得发白。有人端坐莲台,被活扒皮肉亦没发出一声惨嘶。莲台染血,周围是一张张人性所化的血盆大口,比妖魔鬼怪更为怖人。
直至赌约结束,看着仍旧端坐不倒的白骨,全场静寂。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