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我做个垂头丧气的样子,从课里摸索着课本,一边说:“就是有个叫张勋的军阀,扶助末代皇帝溥仪重新登基的事儿,随便编几句对话,容易。”
“复辟你会说吗,还容易?”韩靥轻轻敲了一下我的课桌说。不用我回应,谢远馨已经说:“一查不就知道了,内容也看怎么编呗,比如说‘oareyoufine’什么的,反正没人知道那时候他们怎么对话的,是不是,岳清辉?”
我其实根本没有考虑细节,不知道如何回答。瞿雅珣小声道:“要你这样,那不全世界什么故事的情节都一个对话模子了,老师也不干啊?再说,连孟昭成都搞《罗米欧和朱丽叶》了,我们干嘛还那么没长进?”
“溥仪的故事,怎么就不如莎士比亚的戏剧了——”耳边听到上课铃声、以及王秀茵和谢远馨的笑声,我还是忍不住回头说。瞿雅珣紧着摆手说:“不是——下课再说吧。”
“可题材我就是觉得不好嘛,王梦雨她们那组的是泰戈尔来中国的故事,韩靥她们准备的茜茜公主,都挺洋气的,我们干嘛是吧?”谢远馨看着泛读课老师贺红新进来,压低声音嘀咕了一句。
“这不说我老土吗?”念及此处,我不禁又一次扭过头,只是才说出“人家意大——”,就被谢远馨双手将我脑袋向前方扳正,贴近了我后背说:“下课再说。”余光看到此景而忍不住笑的王秀茵,只好将头低了下去。
不过真到了下课,我争论的意气早已懈怠,反而是谢远馨走到我身旁时,说了句“等我回来咱们商量口语故事啊”。
待她再次路过我这里,我马上说:“溥仪的故事,人家意大利——”
“容我坐下你再说,急劲儿的。”谢远馨说着,坐下的同时道:“反正,我觉得人家梦雨准备的泰戈尔来华的故事,才有…嗯,格调,显得不陈旧。”
“泰戈尔是那个印度的大诗人?”王秀茵朝王梦雨说。
“嗯,拿过诺贝尔文学奖,就是他1921年来中国,当时中国特有名的一个叫徐志摩的诗人陪同他的故事。”
听了回答,王秀茵有些茫然地看看谢远馨,再看看我说:“1921年,那不是民国了,民国还有有名的诗人,除了延安的人,不都特反动吗?”
对于这个如今看来非常可笑、甚至可以嗤之以鼻的说法,在那个时代几乎就是一种人必须睡觉吃饭,才能生存般不需动脑子思索的常识。当时一提到民国,从我们所受的教育而根植于心的,就是“落后愚昧、孱弱屈辱、可以毫无廉耻地卖国,不许激昂意气地建设、统治阶层骄奢淫逸,劳苦大众水深火热”等等,全是负面印象,以至于我从来没有对民国时代的人文和历史更多地关注过。能够想到张勋复辟的典故,也多半得益于外国人拍的那部荣获多项奥斯卡奖,因而风靡全球的《末代皇帝》电影的影响,而一时兴起地了解了一点相关知识。
谢远馨则笑道:“不能一蒿扫翻一船人吧,鲁迅不是民国的?可梦雨,泰戈尔、徐志摩都是男的呀,你们怎么分配角色?”
“人家会安排着呢,自己先挑了林徽因。”吕辰歆大声说。在王梦雨的笑而不语中,她继续说:“而且那里头的人物,我们差不多谁都不知道,幸亏我有个在报社工作的小姨知道一点儿,说徐志摩是反动诗人,鲁迅和他就不对付。”
李燕加入对话道:“对,我也听说过一点儿,说鲁迅批判他代表资产阶级的价值观,而且出身是大地主,家里特有钱,所以文章特俗,写的诗一点革命理想都没有,脱离老百姓的实际生活。”
“切,哪个老百姓过日子是整天抱着革命理想?”从外边回来路过的韩靥轻描淡写地插了一句。王梦雨柔和地笑道:“你倒这么说,偏你最该说话不离‘革命’几个字呢。”
“哼,我爸妈一年到头不在家的,没人教我这些,呵呵,倒是你爸爸。”
我看看高傲地扬起头说话的韩靥,不觉有些想知道她们这种哑谜似的对话内涵。与此同时,王秀茵认真地替他人担心说:“哟,鲁迅反对的,肯定是反动的了——王梦雨,那这题材合适吗,还是抓紧换一个得了。”
“没事吧,不就是练习口语吗?而且,都说咱们那个口语老师是去过英国的。”王梦雨困惑地说。胡钟煦捋捋头发,与她相同的语速、笑着说:“你们的政治警惕性也太高了,要真不放心也容易,把徐志摩换成李大钊,印度的那个泰什么的,换成…白求恩,共产主义模范,响当当的国际主义战士,这不就结了?”
我笑道:“你要白求恩给反动诗人动手术,还是改造革命领袖的心灵?换心可是只有《聊斋》这样的鬼故事里才有。”
“你那么喜欢《聊斋》,最喜欢哪篇?”王梦雨盯着我说。看到王梦雨还愿意和我说话,欣喜中正想着怎么说了让她满意,谢远馨先敲敲课桌道:“你们扯哪去了,越来越离题万里了啊——岳清辉,我们要跟你商量口语呢,你管别人的干嘛?”
“我知道,我知道——好多都喜欢。”我只好留给王梦雨一句话后,朝着王秀茵的方向侧过身说,然后摸着脑袋一副思考的样子道:“照原样编对话那肯定太难了,《聊斋》嘛…啊不是,那个张勋复辟——”
“谁还说什么张勋复辟,多没意思,一大群老顽固围着一个屁事不懂的人——和你一样不谙世事,哈哈哈。所以啊,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