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沁知道她的心智虽然还在,但是身体却不能任由自己支配,自己只能观察,而不能参与到明妍的生活里面。
究竟,蓝沁是成为了一个寄托于他人身上的观察者,还是更糟糕的:自己现在经历着的事,都是已经发生过了的,也就是说,已经有了确定的结局的?
无论如何,都何必让她来到这里呢?只是看着,而什么都不能改变。
在餐桌上,看着那个时常在梦中出现的少年,蓝沁真的很高兴。至少这证明,她的那些梦并不是空穴来风,证明这个世界上真的曾经有一个人,对她那么好,但却是不求回报的。那就是亲情么。
蓝沁想要再看他一眼,但是明妍底下了头,专心地吃着东西。
就连看你想看的人都做不到,她只能看到明妍看到的东西。
“哥,爸爸妈妈很快就会回来的吧?”
明妍问,她当然并不是不知道,只是等着哥哥亲口告诉他。并且对于这种拙劣的善意谎言感到很瞧不上,因为这说明哥哥并不相信她已经长大了。
“嗯,那当然。”
明海说着,挑起一筷子方便面,吸溜吸溜地吃了下去。
“爸爸妈妈不在,就可以大口大口地吃方便面,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了。”明妍道,装出欢欣的语气,并观察着明海的脸色。
明海淡淡地回应一声“嗯。”
“可是我知道,他们永远都不会回来了。”明妍道。
“嗯。”
“我说我知道了,哥,爸爸妈妈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明海抬头,震惊地看了一眼妹妹。
“我早就知道了,也许比你知道得还要早一点。”明妍回他一个笑,眼睛里闪烁着泪光,拉住他的手,继续说,“哥,这些事情不该你一个人承担的,你还有我呢。”
兄妹两个人相拥而泣。
上帝对待每个人都是一样的,不会偏爱也不会刻意针对,这个世界对于这对小兄妹并不给予更多的照料。哥哥才十六岁,妹妹才十二岁,他们想要守住父母的家业根本就不可能。
无论如何,他们需要一个监护人。
于是,那个曾被明海在面前砸了很多东西的大姑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身后还带着自己的一双儿女。
明海冷眼地看着他们侵占了父母的房间,对着房子的装饰指手画脚,对着随之而来的装修人员啧啧地评判着,这不好,那不好,这里要改改,那里也要动手。
最后,大姑亲善地对明妍说:“妍妍还小,要不就把屋子让给你堂姐吧,我看三楼的那个杂物间不错,收拾收拾就能住人。”
大姑又扭着脸对明海说:“你的房间是第二大的,你一个人根本就住不了,要不就和你堂哥一块儿住吧。”
没有人能听到他们的拒绝,也没有谁会听。
兄妹两人时常互相交换一个“继续忍下去”的目光,每天一早,便早早地出门,去了学校,在学校里面狠命学习,希望自己能够尽快长大,就不用再看人脸色了。
他们天真地以为真的能够等到那一天。
但是一切事情以出乎意料的方式发展着。
一天中午,明海正在教室里做作业,突然班主任走了进来,把他叫到办公室里面去。之后给他看了几封举报信。
“有很多家长来信说,你在放学的路段上收保护费,有没有这种事儿?”
明海心头一震,立刻大声回答说:“没有。”
“明海,你一直是一个好学生。”班主任取下眼镜,擦了擦镜片,语重心长地说,“我希望你能主动承认错误,不要逼老师把证据拿出来。”
明海硬硬地回答:“没有做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承认。”
班主任一张恨铁不成钢的脸上全是愤怒,从抽屉里取出一叠相片,一把甩到他的脸上。
相片在空中飞舞了一会儿,一下子散落在地。
一张是明海和一群小混混打扮的人站在一起,看起来有说有笑;一张是几个人都挂了彩,旁边还有几个畏畏缩缩的低年级学生;一张是明海手里攥着钱,对面站着一个低着头的男孩儿,明海笑着,男孩儿却在哭……
蓝沁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因为当时明妍也在场,他们不是去敲诈的那一群人中的,反而是被敲诈的一群人中的。从来没有打过架的明海为了保护妹妹明妍,像发了疯的小牛犊子一样,眼睛赤红,见人就打,打得那些人高马大的小混混都哭爹喊娘,当然他自己也受了伤。
这些相片每一张的角度都是那么刁钻,以至于完全把实际发生的事情引向了另一个相反方向的解释。
“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班主任失望地说,“你回去好好写一份检讨,下周升旗仪式的时候学校方面就要宣布对你的处分了,这几天,你好自为之吧。”
明海道:“老师,这都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证据都摆在你面前了,你还要狡辩什么?”班主任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明海呀明海,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带了十几年的学生,没想到居然教出你这样一个畜生!以后出去别说你是我的学生,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老师,我不是……”明海想要解释,却不能说一句完整的话。
班主任站了起来,指着门道:“滚,你给我滚!”
“这些照片是我大姑给你的吧,那个贱女人!”
班主任一个巴掌拍到明海脸上:“你大姑那是为你好。你父母过世之后,要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