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南畔,水草众多,连绵不绝,蒹葭、蘅芜、荔昙、白芷、汀兰……其种属之多,博学如我也无法认清。水草丰茂之地,灰鳄甚喜,因而其中多有鳄穴。捕鳄人所要做的便是赤足走到水草丛中,用长木枝探寻伏在浅滩水底的鳄鱼,伺机用绳子套住鳄鱼的血盆大口。
木舟泊于草畔,铁锚沉入水中,奎鹿宁领着那两个下人跳入水里,接着游到了浅滩上。
正当他们要踏入水草丛中时,我站起身打开了紫羽云衣的双翼,舒展的翅膀刚好与木舟的头尾对齐。我一边振翅而起,一边说道:“等等,我来帮你们吧。”
“哇!苏如恩翅膀,您这叔叔哪来的?”奎鹿宁扭过头,正看见我朝他们徐徐飞去,惊得语无伦次。
“叔叔是问天城来的,不是翅膀。”我俯冲而下,掠过水面,向上飞起时顺手拍了一下奎鹿宁的脑袋,“我替你们找找鳄鱼的位置,你们等会儿再进去。”
说着,我催动起眉心的波漩,替他们探查起了草丛下的水域。这片草地沿湖岸而生,十分广袤,东西横亘十余里,南北亦有三里之宽。早开的汀兰之上已有蜂鸟悬停,花香清淡,几不可闻。一只灰色的小鳄鱼突然从一片叶子上跳起,一口咬住了那只可怜的蜂鸟。噗通一声,尚未等那只蜂鸟发出绝望的啼叫,一鳄一鸟就掉到了水里。
大约花了半刻钟的时间,我便已将整片草丛的情况探查得清清楚楚。这片大草丛中约有一百二十多只鳄鱼,多是些一两尺来长的小鳄鱼,只有六只健壮的成年鳄鱼散布在丛中的几个角落。其中离我们最近的那只大鳄鱼就在奎鹿宁北边不到二十步的地方,那是一只三朴丈来长的大水兽。
“你前边十九步的地方有只将近三朴丈多长的大鳄,我看它的腹部极为肿胀,应该是条怀了孕的雌鳄。周边一些的都是小鳄鱼,其长度与人的小腿相当,不必担心。”我扇动翅膀,飞到了奎鹿宁三人的上空。
“看?这水草这么密,您能看到水下的情况?”一个嘴唇厚实的下人好奇地说道。
“你的背上有条8朴寸长的伤疤,两腿间的胡须刚刚剃过。”我振着双翼悬停在水面上,随口说道。(简注:三朴寸约为992厘米。)
那人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自己的裆部。
“汝台尔,你不会真把下面刮干净了吧?”奎鹿宁拍着他的肩膀,放声大笑道。那位名叫汝台尔的青年尹特神色极为紧张,尴尬地朝奎鹿宁点了点头。
“这回信了吧?我先回舟上了,你们小心点。”我抿嘴一笑,边说着边飞回了木舟。
“好嘞,苏如恩叔叔,您先歇着吧。”奎鹿宁大声说着,然后领着身旁的两人进了水草丛中。
得知了鳄鱼的位置,捕捉过程便轻松安全了许多。奎鹿宁三人拄着木枝从三个方向包围了那只雌鳄,他们一边走着一边将巨箭插入水中围成一个临时的栅栏。角状的栅栏堵住了雌鳄前方的出路,鳄鱼不善倒退而行,一旦无法向前逃跑就很难走了。
那位名叫汝台尔的年轻人一手抓着木枝,一手握着绳套,从栅栏的敞口走了进去。奎鹿宁和另一个人拔出腰间的长刀,紧跟着汝台尔走了进去。
汝台尔走得很慢,且他每走一步都会用手里的木枝敲打一下水面。随着三人渐渐行进,水底开始有了咕咕咕的声响,那是雌鳄鱼发出的警告之声。
突然,哗啦一声,一张巨口从水面浮出,朝着前方扑去,毫不意外地撞开了前方立着的箭杆,硕大的灰鳄摆动着身躯朝水深处游去。汝台尔大吼一声,弃了手里的木枝,迅速跳到了那只鳄鱼的身上,顺势用绳套捆住了它的大嘴。奎鹿宁和另一位下人见状赶忙追了上去,不料却被健壮的鳄尾掀翻在了浅滩上。
那鳄鱼拖着汝台尔迅速沉入了水中,水面之上只剩下一道水波徐徐荡开。我连忙起身站到了船舷之上,用波漩感知了一下水下的情况,尔后抽出无纹朝着水下奋力抛去。噗哧一声,阔剑入水,紧跟着,殷红的血液就染红了湖水。奎鹿宁二人见湖水变红,立即游了过去,潜下水中,拿着刀就是一阵乱砍。不一会儿,三个小伙子就扛着那只灰鳄的尸体浮出水面,爬到了木舟上。
“你们没事吧?”我伸手从鳄鱼的脑袋上拔下无纹阔剑,拿出一块帕子擦拭起了上边的湖水和血迹。
“没事,没事,多亏了罗塞大爷掷的剑,不然汝台尔就危险了。”汝台尔擦拭着脸上的水滴,憨憨地笑道。
“叔叔,您简直是神人啊。”奎鹿宁惊魂甫定地看着我手里的无纹阔剑,呆呆地说道,“不愧是柯木哑大将军的哥哥,神武非凡。”
“哦?柯木哑那臭小子现在非常了不得吗?”我将无纹收回剑鞘,躺在木舟上伸了伸拦腰。
“柯木哑将军可厉害了,他领军的第一年就帮助司戎国收回了被白西人侵占的领土,打得白西人不敢再越明山半步。天下名将之中,也就只有东阖的季桑将军可以和他一较高下了。”奎鹿宁眉飞色舞地说道。(简注:明山东麓是白西、司戎两国的边界。)
闻言,我半坐起身子,摇着头笑道:“你这小子,连见都没见过他,吹捧起来倒是一套一套的。看在你这么崇拜他的份上,叔叔我给你一个机会。我现在问你一句,如果叔叔将来成了亚图拉托卓达,你愿不愿意跟着叔叔和柯木哑将军一起打天下?”
“亚图拉托卓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