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中堂弥漫着严肃而死寂的氛围,几乎没有人敢轻易动作,太监常侍们把头垂得很低,宫娥小心的摇着扇子,尽量不产生一丝的杂音。
姜成方才还有些松懒的睡意顷刻间一扫而光,——他在专门收拾的客房小憩了片刻,直到面见圣上,还是残存着一丝才睡醒的混沌,——他瞪直了眼睛,双手紧紧抓住座椅的扶手,绷住自己的嘴以免从喉咙里发出惊呼。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克制住自己的惊恐与愤怒,还没等他悄悄质问蓝钰,武帝的声音就已经响了起来。
“狄常杰,”武帝的声音难辨喜怒,仍旧与方才一样,“你说说看,什么是青精米。”
“是,陛下,”狄公公大喜过望,调动自己所知的有关青精米的所有知识,“青精米产自江南,亦称‘乌米’,是把一种名为南烛树的叶子捣碎成汁,浸在粳米中,经过‘九浸、九蒸、九曝’后制成,青精之饭食清香可口,能健脾胃,有延年益寿及黑发的作用。”他本就是
武帝微微点了一下头,狄公公弯弯腰,再斜眼看向蓝钰时,眼中流露出一抹阴狠。
“那么,蓝钰,你说说看,”武帝的面色严肃,“什么是青精米。”
“前代杜子美居士曾言,‘岂无青精饭,令我颜色好。’有关青精米,狄公公已经介绍的十分详细,草民没有续言。”蓝钰淡淡道,但姜泽却听出来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他直直望向蓝钰,这么一看,姜泽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夙青那个面瘫脸去哪儿了?
“既如此,那你说,这是什么!”一声龙吟,宫人禁不住瑟缩了一下,今上果真发怒了。虽然武帝并没有皱眉,但仍令人感到他周身散发出的浓浓的不悦,他看着金纹镶白玉盘上的青精米,黑色的米不假,但是……米粒没有完整的,全都是残缺开裂的。
“李福全。”武帝看着那乌米,唤了一声。
李福全跟在武帝身边也算是伺候了十几年的老人了,自然明白武帝的意思。他招呼着小太监下去,小太监拿了一个小小的青白玉碟,取了少许米粒端上来,李福全接过呈到武帝面前。
武帝看着玉碟子里,在细腻光洁的玉面的衬托下,青精米的残缺看得更是清晰无比,大小不一,碎米,米屑……武帝哼了一声,挥手把玉碟打落在地,语气不善道,“这就是你蓝家呈上的贡米?!”
狄公公乘势大喝道,“大胆刁民,竟然敢拿这种下等货来糊弄陛下!”
蓝钰循着声音看过去,他的眸子看上去还是浅淡的颜色,琥珀似的瞳孔,没有什么情绪,可是狄公公却感觉那双眼眸浸满凉意,仿佛他一不留神的功夫,自己已经站在皑皑白雪茫茫天地间,冷意刺入骨子里。他不自觉哆嗦了一下,猛地转过头去,看上去很强势,但怎么也摆脱不了落荒而逃的意味。
蓝钰这才收回目光,嗓音依旧很平静,“陛下明鉴,事关皇家尊严,草民断不会以次充好,混淆圣听。何况还有殿内省膳食主事狄公公在此,有狄公公火眼金睛,草民更不会自作聪明。”
“你的意思是,你所呈的青精米是完好的?”武帝一字一顿。
蓝钰微微垂睫,“望陛下明鉴,草民最初经过层层甄选,这才得出米中珍品青精米,之前一直遵照规定安置在偏殿,草民的随从入库取第二轮竞标所用的赤松涧米时,还顺手检验了一番,彼时青精米还是粒粒完整,无一丝损坏。”他看向狄公公,“草民以为,事关青精米被故意毁坏,应该问狄公公,今日竞标是由狄公公……”
“胡言乱语!”狄公公大声呵斥,还没等蓝钰把话说完就急忙打断了他,他对着武帝扑通一声跪下,“陛下啊,奴才为了这竞标几乎耗费了所有精力,为了避嫌,今日中午一直在偏殿准备第三轮竞标事宜,奴才身边的小太监们均可作证。再者说,这偏殿仓库的钥匙也不在奴才这里啊,是交由殿内省总管赵公公保管的,每到开仓之时,赵公公会派人来开门,这仓库里的事情,奴才可是什么也不知道啊。”
的确,竞标的流程武帝并不是不清楚,这是在他点头之后才开始进行的。为了避免宫人帮助竞标的商贾舞弊,竞标的几项管事权都是分开的,狄公公负责主持,而商贾们带来的贡米都会集中放置在偏殿的仓库里,除了呈上贡米的时候,大门会敞开短短一柱香的时间;其余时间都是朱门紧闭,铜锁高悬。钥匙由殿内省总管保管,只有到了竞标需要开仓取米的时候,他才会派人手持钥匙,打开库门,以便商贾取出参选的贡米。
所以说,就算是狄公公,也打不开仓库的门。
“蓝钰,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武帝道,他看了一眼面色严峻的姜成,“或者,姜卿家有什么想说的吗?”
姜成起身走到中堂中间,对武帝行了一礼道,“陛下,姜家幸得皇家垂青,一步步走到今天,臣虽是一介商贾,却也明白诚信立本的道理,断不会欺瞒陛下,我们此次竞标的青精米,臣也查验过,确实是珍品啊,谁知竟会变成这个样子,臣也奇怪得很。”他再次作揖道,“还望陛下明鉴。”
“胡说八道!全都是胡说八道!”狄公公老泪纵横,他向前膝行几步,趴在地上道,“陛下,您一定要相信奴才啊,奴才是清白的啊。”
“不必多言!”武帝目光沉沉,视线所及之处像是有利剑一样挣将出来,猛如霹雳闪电,快如雷霆震怒,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