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您用茶,”郑无双泡好一壶云雾茶,将沏出的第一杯递给薄雪。马车还在行进,青女与青潼交替着赶马车,日夜兼程,往京都赶去。但因为这马车宽敞舒适,既有内间又有外间,容纳十人都绰绰有余,疲倦了就在里间小憩,经过郡县时马车也会停下来,补给物资,整顿休息,是以郑无双也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适。
她曾在史书上看到过,邻土坤国前朝有一位首辅大臣,坐的轿子需要四十五个人抬,客厅书房恭房等一应俱全,还有外廊可以供首辅大人观景,阔大奢华。如今,她坐的这辆马车,想来也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也不知姨母究竟仕于哪家,只是一辆马车就已经令人觉得非同凡响了。还有……郑无双看了看外面,正在驾车的青潼,侧颜刀刻一般俊秀,瞳孔闪闪发光。
薄雪抿了一口,点点头,“你最近大有长进。”
这几天薄雪一直让青女教郑无双各种各样的女功,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煮茶刺绣,甚至于主持中馈、腹黑心术、阴谋诡道也要涉猎。
当时,薄雪道,“青女虽学的不精,但暂时教你也可以,你先学着,等到了京都我再找人细细的教你。”
郑无双求之不得,她之前知识礼仪贫瘠的就像一块红土地。有薄雪珠玉在前,她自然也不想让人挑出什么错处,丢了姨母的脸面。在薄雪背后,青女正在驾车,青潼靠着门边休息,听见这话,悄悄掀起眼皮,越过薄雪对着郑无双眨了眨眼,俏皮得很。
“青潼,”薄雪好像后背上长了眼睛,淡淡道,“你去云梦泽里摘一朵莲花,一刻钟后拿回来,上面的露珠不要滚落。”
青潼的脸顿时垮了。
开玩笑,他又不是青云,轻功好的跟飞一样,青潼暗自腹诽,但还是迅速飞身前往云梦泽,毕竟迟疑一秒都是浪费时间啊。
郑无双掩住嘴角,轻轻笑了笑。
……
“是姨母教导有方,无双不敢居功。”郑无双微微低头,这倒不是她恭维,薄雪会在关键的点上指导她,宛如画龙点睛之笔,使她顿悟,所学又精进了不少。
薄雪看着郑无双的发顶,眸中划过一丝满意,无双不卑不亢,礼仪恰到好处,很有姐姐当年的风采。
只是……她微蹙眉尖,“无双,既然你已经不再是郑家的人,亦应该改一个新名字才是。”她细细思索了一会儿,“肤若凝脂,魂如月精,你便叫做薄凝玥吧。”
郑无双沉默了半晌,“姨母好意,本不敢推辞,只是,无双的名字是娘亲所取,郑家的姓氏无双自然弃之不用,可无双二字,无双不愿舍去。”
薄雪并没有生气。
“你是一个好姑娘,”她淡淡叹道,“那便把无双作为你的字,如何?”
郑无双,不,薄凝玥点点头,她行了一个礼,“多谢姨母赐名。”
“无须客气,”薄雪伸手示意薄凝玥过来,轻轻揽住她的肩头,“我们是亲人,不用如此多利。”
亲人,多么美好的字眼……自从娘亲去世后,她便再也没有奢求过。没想到……现在,她有了姨母,此后衣食无忧,还有了新的名字,是了,过去的郑无双已经死了,现在,她是薄凝玥。
薄凝玥,字无双。她不再是郑家人,而是薄氏的后裔了。
“嗯。”薄凝玥应了一声,皓腕环住薄雪的腰,闭上双眸,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
京都
已经是戌时了,一些小街道上人很少,正如诗人描绘的那样,“奄奄黄昏后,寂寂人定初”。
但在一些主干街道上以及东西二市,住宅区很少,仍旧繁华热闹,夜市上,橙色灯箱接连挂出,像一条星星点点的天河。
盛夏已然过去,夜里渐渐转凉,柳青带着一顶风帽,又紧紧地拢了拢,他倒不是怕冷,而是怕从清风馆出来的时候,被人认出来。
还好,这时候后院大多安静了,鸨公在前楼忙着招呼客人也顾不得这里,他熟悉地形,实在是被一两个护院看到了,塞了点银子,说要出去逛逛夜市也就糊弄过去了。他身上没有带任何细软,不像是出逃,逛夜市什么的护院们也都习以为常,更何况柳青现在在清风馆里的地位,护院们巴结还来不及,也不疑有他,笑嘻嘻地就放行了。
就这样,柳青顺利地从清风馆出来,经过东市,又走了一坊之地,便看见三生桥了。
三生桥是一座木桥,负责修建这座桥的官员是南方人,思念家乡,便修了这么一座木桥。十八个桥洞,桥上宽广如大道,三十辆马车可以并向同行;桥侧身上,每过一段距离便会有桃木浮雕,有的是百鸟朝凤,有的是孔雀开屏,有的是白鹿游林……栩栩如生,连qín_shòu身上的纹路皮毛也可以看的清清楚楚。太液池里的水从宫内流出来时,会经过这里;若是傍晚来这里,赶上日落的时候,水面上波光粼粼,金粉闪烁其间,这是宫娥们卸妆流出的脂粉金液。
柳青顺着石阶下去,循着夜色看到熟悉的身影。
“孟姑娘。”他唤了一声。
孟嫣然也看到了他,招招手道,“你来了,快随我一起上船吧,翊哥哥已经在镜湖等你了。”
“好,”柳青不疑有他,跟着孟嫣然上了岸边停泊的小船,小船一路悠悠荡荡,望着外面的水波,月色静好,柳青突然想到了以前和叶翊一起念得苏大学士的文章来,“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
他当时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