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思青起床后,琢花玉石地面上已经被铺上了毯子,柔软吸附住她的脚掌,绣着飞龙花纹的盘金丝毯被踏落成云。
陈正耳朵灵敏异常,在她起身时便亲自端了盆清水进殿。
百里思青并没有换装,大红的披风被脱下后,里面是杏红色的紧腰长裙,高束的长发简洁而清爽。
她接过陈正递来的毛巾,简单地抹了把脸就向外走去,“你怎么还不回父皇身边伺候?”
陈公公笑了笑,抢先为她掀起了帘幕,“奴才伺候您用完膳就回去。”
蝶香与蝶衣则换回了一等宫女服,一改在外面的散漫,端庄而谨慎地为她布菜。
百里思青坐下方吃了两口,就听清芷宫的人来拜。
蝶衣只出去了片刻就捧回了一只匣子,“万昭仪命人送了东西来,说是给公主赔罪。”
陈公公不屑地瞥了眼她手里的东西,有心计!
讨好给谁看呢?他巴不得她闹到陛下那里,然后咔嚓扔进冷宫!
见百里思青蹙眉,他立刻挑重拣轻地道出事情始末,不忘将万家的祖孙八代也给刨了一遍。
百里思青讥诮,“县丞之女,父皇也咽得下口。”
之前宫内的女人哪个不是京中要臣之女?没想到两年前她前脚刚离宫,父皇就大肆选秀,纳了一堆身份低微的女子,甚至还为她添了一位小皇弟。
百里思青毫不犹豫道:“将东西送回去。”
蝶衣立即将匣子甩给了外面的小宫女。
百里思青继续慢条斯理地用膳,却又听人言禀,京兆尹朱威正跪在宫门外向她负荆请罪。
“呸!照奴婢来说,公主应该当场杀了那登徒子才是!”蝶香忿然道。朱兆尹现在跪在宫门前,不用猜便知他是在变相地为朱蛮求情。
陈公公弄清原委后顿时火冒三丈!什么狗东西也敢调戏皇家公主!也就他高阳宝贝心善,只罚他吊在城门上。当时他若在场,非得将那狗东西五马分尸!
他踢了踢脚下并不存在的尘土,“咱家去瞧瞧!”
熟料他刚一出门,却得知靖安帝已经将人召到了南书房。同行的小太监还奉了皇喻来请百里思青。
百里思青本不想前往,但想起方才来看她的靖安帝,还是扔下了筷子,“带路!”
朱威离开越王府后就跪在了宫门前,直到被靖安帝召到上书房时还一脸惶然,膝盖还未站稳就又跪在了地上,“罪臣该死!都是罪臣管教不严,才让孽子冒犯了高阳公主!求陛下降罪!”
宫外发生的事情只要有心就能查出,靖安帝此时面色十分难看,可一见到朱威的直认不讳,一时也无法对他作出处置。
“罪臣该死!求陛下降罪!”南书房的地面是由最坚硬的大理石铺就,朱威的头磕在上面,一声一声,发出沉重的声响。
百里思青来到南书房时,朱威的额头已经染了一层血。
靖安帝眼见她进来,宁静的光线下一袭水缎般的长发垂落在腰畔,勾勒出修长缈曼的身姿,短靴一路走来,无声亦无息。
“儿臣参见父皇。”百里思青停在黄色的书案前,生硬道。
低沉僵硬的请安声落在靖安帝耳中,却令他欣喜若狂,他忍了好久才不让自己看起来有异常,只和颜悦色道:“高阳,朕得知朱兆尹的公子出言冒犯了你,你便命人将他扒了衣服挂在了城门上,可有此事?”
朱威立即面向百里思青,磕头道:“罪臣管教不严!求公主恕罪!”
他状似磕得真心实意,垂下的脸却是极其阴郁。
百里思青淡然颌首,“是。”
朱威立即道:“实不瞒公主,其实是场误会——”
陈正站回靖安帝身后,死死地瞪着地上的朱威,“藐视公主乃诛九族的大罪!依奴才看,可直接拖下去斩了!”
朱威霍然抬头瞪向他,“陈公公,别忘了你的身份!”宦官涉政,该杀!
陈正抬了抬下巴,“奴才忠于皇室!”敢调戏公主,灭族!
“你——”
“都给朕住口!”靖安帝面色不虞道。
而后,他不咸不淡地望向朱威,“朱爱卿,你口中的误会又是何意?”
朱威立刻伏地,快速整理好语言道:“孽子自幼听闻高阳公主贤仁圣德,憧然间便生了仰慕之心。得知公主近日归京,便终日徘徊于京街想一睹公主圣貌,而今日乍见公主回京,欢喜之余,这才举止失了分寸。罪臣自知此事有损公主清誉,因此斗胆替孽子求罪。若公主不弃,孽子定愿对公主负责,罪臣也愿携全府跪门相迎,日后必当尽心侍奉…”
他刚才已经调查过,百里思青到达京都时,并未亲眼见到俊儿非礼女子。禁卫已被他打点妥当,陛下收到的消息也是经由越王处理过,那些个刁民向来不足为惧。而那名小妇人在出了医馆后便跳湖自尽了,如今死无对证,罪大不过是俊儿言语上的冒失。
越王说的对,世间女子最看重的就是闺誉,即便是公主也逃脱不了俗世的枷锁,只要有心加以渲染,还怕不能折损她的名节?
他自顾自地说着,全然不知连同靖安帝在内,南书房内所有人的脸一应变黑。
百里思青冷笑着听他的信口雌黄,顺手抄起龙案上的印玺砸了过去,“朱兆尹说得真轻巧,是个人借由仰慕的名头就敢调戏本宫,那本宫岂不成了那人尽可欺的妓子!再者,逶迤京土,汤汤大泱,你朱家又算哪根葱!”
朱威没料到高阳公主会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