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的余晖打在明珠面上,蒙上了一层柔柔的惆怅,“多谢姑娘。”只短短四个字却似包含千言万语,转身离去之时往东暖阁方向投去深深一凝。
是夜大雪停歇之后又淅淅沥沥下起了细雨,天气更冷了许多,夜风呼啸如同鬼哭狼嚎。寝宫中四处点起了宫灯,昏黄的光影婆娑迷离,倒也能生出些微暖意来。
晚间加餐之后,朱颜照例传荣琳教导宫廷礼仪,约莫又学了一刻钟这方遣退了她,呆坐暖炕之上,手中捧着本《仪礼》,眼神却远远地落在了窗纸之上。
宫莲不知什么时辰进了来,凝着朱颜的眸中满是忧心,“皇后主子,最近您天天传荣琳姑姑学习宫中礼仪,奴才瞧您学着吃力得很,如今可记起些了?”
朱颜回过神,目光落在宫莲面上时,还是不经意愣了愣,旋即别开脸,敷衍一笑:“不记得便只能重学,也不吃力,就是……”语声刻意模糊了去,“他妈的想死而已。”
宫莲傻眼,试探着问道:“主子……说什么?”
朱颜看着宫莲的表情,“哧”地笑了笑,也没接着说话,只是慢慢凝结了笑容,沉默良久,宫灯的黄光映入他眼中,映衬得赫舍里的玉容柔和生辉,许久后回望宫莲,满是歉意道:“今日……差点害惨了你,对不住了。”
宫莲大大一怔,心思一转,倏然跪地,“主子何出此言,是奴才的错,奴才眼花脑浊看走了眼惊扰了圣驾,原就该受罚,奴才该死!”
朱颜掩了内心的诧异,对眼前的七窍玲珑人又增进了几许好感。忙起身亲自扶起宫莲,会心的笑意上了眼底眉梢,“此事已经过去了,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就是,你也别放在心上。”
宫莲静静点头,应声道是,扶了朱颜坐回明黄氆氇炕垫上,“皇后主子,皇上今儿晚上去了昭嫔那儿,主子就不必等皇上了,让奴才伺候您就寝可好?”
朱颜凝眉,不答反问:“那……忠妃可还好?”
宫莲神情略滞:“皇后主子,如今后宫中再无忠妃,只有愂常在。”
朱颜晃了晃神,眼底的泪痣仿佛隐隐跳动着,他拉长了大氅包住冰凉的双手,低低道:“还真是讽刺,皇帝只一句话便能让人上天堂、下地狱,在这里,人命和蝼蚁又有什么区别?”
“主子这是?”宫莲大惊,赶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手都微微发颤了,“虽说愂常在往日与主子交好,但人心诡辩莫测,谁知她待主子您是否全然是真心?主子大不必为她费心劳神。”
朱颜虽觉言语有失,却也是止不住厌恶之情,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他自己却不知原是苦笑,“本宫随意一说,你也随意一听便罢。你且说说,愂常在如何了?”
宫莲顿了顿,摇头道:“愂常在回宫后倒也没再闹腾,只是……听说承乾宫里的奴才尽数都给遣到别宫去了,只余下凝萃一人伺候,往后怕是要什么没什么了。眼下已近年关,各宫都喜气逼人的,相形之下承乾宫就……愂常在也是怪可怜的。”
“唉……”朱颜长叹一声,“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眼下看了当真半点不假。她只为成全自己的孝心,此举其实并不算过分,只是她哪懂得帝王的心思?宫莲,本宫看她实在可怜,你命人悄悄送些吃用物什过去,先助她过了这一严冬吧。”
“皇后主子仁慈。”宫莲踌躇道,“只是向来禁足的妃子都是不许旁人探视的,倘若被人发现,怕是会暗地里指责主子身为中宫却未能做好后宫的表率。况且皇上如今厌恶极了愂常在,若是被有心之人吹到了皇上的耳边……”
“看她今天这架势想必也是存了寻死的心思,无辜的人命可以救还是得救的。这样,还是你亲自走一趟吧,本宫也比较放心。你的顾虑没有错,只是本宫没让你与她相见,连面儿也见不着又何来探视之说?你只需把东西放在承乾宫门口再敲门引人来取便是了,无需露面。”
宫莲会心笑回:“是,奴才明白了,奴才这就去置备。”
朱颜端起一旁的红枣枸杞茶,浅饮一口才道:“前儿个皇上命人送来一碗血燕桂圆红枣羹,那碗还在吗?”
宫莲回道:“那日的空碗是送回乾清宫了,不过皇上天天命梁公公送滋补的汤汤水水来,听梁公公说皇上每回还都亲自验了没毒才允许送来咱们宫里的,还特意下旨命梁公公在送的途中决不能假手于人,待送到主子宫里头再验一次。这不小厨房还温着几盅呢!主子可是想吃了?”
朱颜微微出神,不自觉抚上脸颊,喃喃道:“她也算是有福。”赫舍里流芳是世间幸得帝王真爱不多的稀数皇后之一呢。
宫莲怔了怔,“主子是说愂常在么?主子可是想把皇上赏赐的药膳赐予愂常在?”
朱颜微微扬唇:“嗯,还有自然是最好了,你拿一盅送过去。”
“是,”宫莲低头应声,眸中隐有疑惑,“主子方才提及那碗是为了……”
“不管是碗还是盅,只要是皇上专用的就对了。记得放在食盒的最上格,显眼些。”
宫莲暗自想了想,顿时犹如醍醐灌顶,“皇后主子当真是蕙质兰心,愂常在若真以为东西是皇上暗地里怜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