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嘉靖四十四年春。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南京城外的一条小河旁,贺六和老胡各自拿着一根鱼竿,悠闲地在河边钓着鱼。
已经十岁的香香,采了一大捧野花,一朵又一朵的插到老胡的耳根上。
香香笑着说:“胡爷爷,你现在可真美啊。简直就像是下凡的仙女儿。”
贺六提了提自己手里的鱼竿:“香香别闹你胡爷爷了,吓跑了鱼,咱们今天晌午可要喝西北风了。这趟来河边,你娘什么干粮也没带。只带了一口锅。”
远处,白笑嫣正领着两岁的小忠儿,在野花丛里抓蝴蝶。她一身白衣,这两年多了几分成熟妇人的韵味。
春风和煦,贺六抬起头,惬意的享受着初春温暖的阳光。
老胡猛然喊道:“老六,出大事儿了!好像有一尾大鱼上钩了!”
贺六起身,焦急的喊道:“先溜一阵!可别脱了钩儿!咱们今天的午饭全指望它了!”
老胡头上沁出了汗珠,不断的提拉鱼竿,溜着那尾“大鱼”。
终于,老胡猛然向后一甩鱼竿,喊道:“来吧!上岸来!”
香香听到喊声,跑了过来:“有鱼了?”
老胡甩上来的不是鱼,而是一只两巴掌大的乌龟。
香香捧腹大笑:“胡爷爷,这就是你钓上来的鱼?一会儿咱们炖它一锅王八汤?您老啃鳖盖儿,香香吃肉。”
老胡垂头丧气的说道:“娘了个蛋的。这小畜生的壳儿太硬。你胡爷爷我可啃不动。放生了吧。”
香香闻言,捡起乌龟,放到了水里:“小乌龟啊小乌龟。等你长大了我们再来吃你。”
这时,小河东边响起一阵马蹄声。一个身穿飞鱼服的汉子打马朝着贺六、老胡这边狂奔。
来的人,是锦衣卫百户,李伯风。
李伯风下马,跪地就给贺六和老胡磕头:“六爷,三爷。伯风来看你们了!”
贺六指了指李伯风身上的飞鱼服:“跟着徐胖子混的不错嘛。这才两年功夫,就穿上上飞鱼服了。”
李伯风拱手道:“属下是六爷的人。不管暂时跟着哪位太保爷办差,属下都不敢忘了这一点。”
贺六道:“起来吧!坐。”
李伯风倒是不客气,直接在贺六身边席地而坐。
老胡问:“伯风,你这趟来南京是来办差的吧?”
李伯风点点头:“南京吏部有个员外郎跟自己的儿媳妇扒灰,有伤风化,被人参劾,惊动了皇上。皇上下旨,让咱们北镇抚司锁拿他进京。”
贺六将一个茶壶放在李伯风面前:“没带茶碗。对着嘴,自己喝吧。”
李伯风拿起茶壶“咕咚咕咚”灌了两口,而后一抹嘴唇。
贺六随口问道:“最近朝局怎么样了?”
李伯风叹了声气:“唉,朝局糟的很。您也知道,去年皇上下了旨意:‘内阁大小政令,咸经司礼监披红,方可生效。’这一道旨意,直接架空了徐首辅、高阁老、张阁老他们。现在司礼监掌印吕公公,俨然是影子内阁首辅。司礼监四秉笔,俨然是影子阁员。”
老胡道:“别管谁架空了谁,只要一心为皇上办差、为朝廷出力也就是了。”
李伯风摇头:“三爷、六爷。在你们二老面前,我无需说那些冠冕堂皇的官话。为朝廷出力?那些个阉党,除了会拉帮结派,大肆在朝野中安插自己的亲信,大捞银子,他们还会干什么?司礼监五个人,除了黄锦黄公公是出了名的弥勒佛,忠孝仁善。其余的,个个都不是什么善茬子!现在京城的官员们私下里都在说,倒了严党,又出来个阉党。大明朝的百姓甚至比以前还要苦!”
老胡道:“我听说皇上似乎对司礼监的人很满意啊。”
李伯风道:“皇上当然对司礼监满意!皇上想建道观,随口一暗示,司礼监便从国库调拨上百万的银子。皇上想修殿宇,司礼监立即下令工部、户部掏银子,征民夫。。。司礼监是事事遂皇上的愿,可对于民间疾苦,却是不管不问。”
贺六问:“咱们锦衣卫怎么样了?”
李伯风抱怨道:“锦衣卫?操!快成了东厂的奴才了!如今北镇抚使刘大掌着本卫大权。刘大是一个劲舔东厂督公陈宏的屁股。东厂让他干什么,刘大就干什么。东厂的番役,简直敢骑在咱们穿飞鱼服的脖子梗上拉屎!”
老胡插话:“刘大如此不顾锦衣卫的体面,何二爷及诸位太保就没有怨言么?”
李伯风道:“别提了。何二爷、陆四爷、韩五爷、徐七爷、王八爷、薛九爷、严十爷、李十一爷、赵十二爷、齐十三爷。这十位太保爷,天天在背地里戳着刘大的脊梁骨骂。可骂又有什么用呢?刘大这厮不知怎么的,牵上了司礼监掌印吕芳这条线。司礼监现在权倾朝野,有那群阉党支持刘大,太保爷们也没奈何。”
老胡在一旁道:“司礼监那群太监就折腾吧。把大明朝折腾亡了,看他们怎么办。内阁徐、高、张他们也不知是干什么吃的。手底下一群两榜进士,竟然斗不过那些没了根的人。”
贺六意味深长的说:“有时候,‘等’这个字是最聪明的办法。徐高张他们是在等呢。严嵩没了,皇上扶持吕芳,是为了将吕芳推到台前,替他去收拾那些上折子找别扭的言官。”
李伯风道:“六爷您圣明!现如今,六科廊、都察院、大理寺的言官们谁敢上折子说皇上一丁点儿的不是?两个月之前,都察院御史孙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