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内廷。
绯朱正殿。
最上高座上,容桓帝一身金红华服,不怒自威,气场凛然。旁王后共座,一袭显是与之相匹的流袖华裙,雍容尊贵,气质高华。略低一等阶位,左右各二人,乃是后廷上得正品级的妃子。阶下,左右长许两列,摆开几十席地桌席。在座的,不是王室宗族、公侯阴爵,便是朝廷大臣,名家大士。
“诸位莫要拘束,初雪宫宴,便是为着一处欢聚,来,且满饮此杯!”容桓帝举起酒樽,朗声笑道。“谢王上(父王)(王兄)厚恩!”众人一处共举杯,饮尽杯中美酒。
“咦?”端居左列首位的左相略感讶异,下意识出声道,“此酒——”“苏相觉得如何?”容桓帝眉宇舒展,笑意颇多了几分矜傲,“这历来醇风酒只出得西凉,而今诸位所品,却是我容国出产。较之原酒更改进了方子,多了回甘余味,可不是更胜了那西凉许多!”“王弟便先于此处恭贺王兄此大喜了。”出声,位居右列首座的乃是容桓帝亲胞弟,同母所出的衍夏王容亦。容亦原是先帝遗腹子,幼于容桓帝许多,如今不过二十有一,不喜朝政,素来闲云野鹤,钟情山水,现下仍未娶妻,因着是幺子,极得现太后宠爱。许是为着这文人风骨,他倒未一袭正红华服,却是一袭银线玄衣,更显清然之姿。
“凤阑,”容桓帝笑着唤他字,令其旁侍女端着一壶酒下去,走至其前,玩笑意味道,“母后可终日心心念念着你呢,你这次难得自南境回来,可要于宫中多留些时日。”“王兄,”容亦却显了几分难色,“这几年,我好容易于中岐山寻得钟谷子大师,待了这次年节,我可还急着回去共其探究作画之道呢。”“你啊你,”容桓帝不由失笑,颇多了几分无奈,“那你可得自己去同母后说分明,我可受不得母后再哭诉你不得回了。”“王弟自然不欲予王兄为难,”容亦轻笑,执起侍女斟得的酒,举之眉前,清声道,“之后便自向母后请罪。”“你知道便好,”容桓帝显是很宠爱自己的这个胞弟,若言兄弟,倒不如说更如父子般亲昵,“宫里近来得了前朝韩陈子的几幅画作,你可要细观?”“韩陈子大师?!”容亦闻言,眼眸下意识微亮,语调上扬,抑不住的激动,“那王弟定是要观得的!”“就知道你喜欢,”容桓帝看向一边王后,不由笑道,“紫曦你瞧,他还是这般性子,当真是半点都未变得。”“王上瞧着凤阑自小长起,”熙月王后笑得眉宇弯弯,温声笑道,“可不是自小就这般,只瞧着好书画就走不得步子了。上回王上得了先时素莱禅师的《云泊图》,凤阑瞧了,可不是足足迷着看了三日,非要临摹了十来遍才肯止呢。”
一片欢笑之语。
上了歌舞。
十来腰身纤细的女子蒙着朱纱,动作优柔,身态曼妙。一众人都喝着酒,吃着菜色,谈笑间欣赏着歌舞。
“王叔,”坐于容亦旁的容澈出声,小声道,“三哥上回托你的钟谷子大师的墨作,你可要得了?”“要得了,”容亦凑首过去,低声同他说话,“一会儿我回了东辰宫,你就着人来取便是。”容澈点点头,碰杯,饮下杯酒,道:“王叔,你此行除了见得钟谷子大师,南境多奇绝山水,可有见得何许旁的有意思的?”“自然,”一提及这,容亦的话匣子可不就打开了,“那南境的山水奇绝,可同我们此处大不一样。记着有一处五色水泊,随着天色转改,得一叶小舟于其上,坐观水色变幻,可不是一大妙事……”
明予为着生母珉和公主的因缘,也随坐于王族一处。明毓乃明家幺女,岁数最小,年下十岁出头,然最黏自己这三哥,便求着母亲,同其坐于了一处桌席。
“三哥,”明毓缠抱着他手臂,赏观廷中歌舞,随口道,“你觉着今岁这回的舞姬可有生得标致的?”“你看了这许多回,何尝有觉着好看的?”明予不置可否,执起玉爵,微饮了口醇风酒,淡然道,“一会子歌舞罢了,便挨着是各官家贵姬公子献艺,你不是最欢喜这等子事么?可不是有着你解闷的。”“去岁便有那等子不生眼的,故意为斟酒入怀,刻作崴了脚,”明毓念着便不由埋怨道,拣了片纤薄的红缨糖糕,小咬了口,语气颇含了些懑恨再些许几年便至了青音之龄,可不就欲看着要订下久音了,却不知会是哪家的贵姬得了这等子福慧。”“毓儿,”明予略低首,看向自家这妹妹,语气颇有些无奈,“我从前便同你说得的,言珣喜欢的,不是你这般的,你何须这般强求呢。”“那又如何,”明毓颇不以为意,“我欢喜于他,自是我的事,况且说又未尝说狠绝话于我,他尚不曾知晓我心意,说不得待我再大了些他便喜欢了呢。”“若是不得,你预备着求母亲去?”明予微挑眉,不置可否,“言珣不是你缠得起的人,他素来清冷,若是不喜欢的,你便是再欲暖着,这万年寒冰亦不是会化的。”“那他现下可有欢喜之人?”明毓似是全不在乎,只这般问道。“尚未。”明予望向对处言珣位置,瞥了一眸,低首,饮酒,沉声答道。“这不就成了,”明毓笑得开怀,“他若一直未有那欢喜的,我便守着,断是不肯放了的。”“那若是他有了欢喜之人呢?”明予淡淡瞥去一眼,容色不惊,“你可会放了?”“那便是要看那人可否令得我服气了,”明毓扬起下颚,骄矜之色尽数显扬,“若是过不得我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