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戈隔天早上依然没有回来,泉娜提议外出寻找残戈,可能整晚未眠的零刃把人拉出来后,没听从泉娜的意见,反而带着她去找镇长。
下过雨的晴日一碧如洗,但早晨的风依然挟带着湿气,吹过行人身侧带走大伙的体温。泉娜快步跟上走在前方的零刃,头脑还有点恍惚。
“等、等等,我们真的不找残戈?”泉娜问。
“他没事。”零刃心情愉快地回答,“我会给你们时间恢复心情,但案子还是要继续查,毕竟我们领钱办事嘛。”
“是这样没错……呃,可是昨天我们没问出有用的信息。”泉娜暗自捏了把汗,叨叨絮絮讲起昨天发生的事。
昨天在金爪的带领下他们成功访问了多名住户,问题围绕‘常进屋拜访他们的对象’,但得到的答案难有共识,大多为街坊邻居、亲戚、认识的朋友等。泉娜让金爪根据这些答案继续盘问,但每个人都不愿再响应,冷着脸就把门关上。
“你们的工作产出了一个很重要的结论。”不知不觉他们走到镇长办公的楼房前,零刃仰头打量楼房,“参与案子的犯人与烬明镇息息相关,甚至到现在依然还在镇上活动。”
“咦?怎么看的?”
零刃推开大门让泉娜先进去,边走边说,“因为没有任何异状。没有异状表示过了两三年,会拜访的人依然如期与他们见面,这之中不存在突然消失的人,当然也不存在特定时间才出现的人。”
泉娜半信半疑地点头,这个时间行政人员才刚上班,他们绕过打哈欠的矮胖男人们,步上阶梯。
“那大哥昨天调查的……”没记错的话,本来零刃会在昨晚跟他们讨论提供大虎饮原料的人,只是残戈出事后,他们谁都无心思考案子的事情。
零刃随意敲了下镇长办公室的门,听见门后传来镇长的声音后才转开,冲着室内先声夺人,“阿权,不明阎的家还在吗?还在的话能不能给个钥匙,我对那个地方很好奇。”
后头泉娜还没看清镇长位在何方,先被零刃的叫唤方式惊得一跳,“不要当着镇长的面这样叫他啦!”
椋弓权坐在办公椅上面无表情地摆手,他依然如上次见到那样严肃,只是疲惫了些,“请坐。”
“不需要。”零刃说,“你告诉我房子在哪,我跟泉娜自己去就行。”
椋弓权沉吟一声,从抽屉翻出一把东西抛扔给零刃,然后起身踱出办公桌。
“不介意的话,我陪两位走一遍。”他说。
泉娜愣了一下,定眼看着椋弓权,然后抬头瞥正微笑的零刃一眼。
※
水面凝结的湖映出晴朗天空的碧蓝,凉风吹过,大量湿气与青草味拂面而来,残戈靠着湖边耸立的枫灰岩巨石,盘起手半闭着眼,像是睡着般静止不动。
他待在这个毫无人烟的地方已经一个半日,滴水的竹伞弃置在草丛一隅,伞面上的雨滴还未蒸发。
“呼……”他慢慢地吐出气体,将带着露水的眼睫眨开。
‘他一定还活着,哥敢跟你赌这个。’零刃借伞给他时这么说,‘他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就拿哥的命去赔。’
‘……白痴。’
又不一样,水麟跟零刃的命又不一样。
但是残戈听得懂零刃话里的意思。他们没有谁能保证水麟的生死,为了要让残戈放心,零刃擅自负起判定水麟生死的责任──让因自己脆弱而无法释怀的残戈,能真正卸下武装。
“真好笑。”残戈自言自语着,语气里透露淡淡笑意,“明明根本管不到那么远……”
明明不清楚以前的事、明明搞不懂水麟跟自己的过去……零刃说的大话神似谎言,或者根本空口无凭。即使如此,残戈还是本能地相信了:他相信零刃说的话,就好像所有的话从零刃嘴中说出口,必然是事实一般。
残戈猛然伸出纤白的左手,掌心向外、五指俱张。阳光洒落其上,奶白泛着淡淡的光,他打量着每一块曾被封藏而起的指甲,视线一路延伸向带着小小伤痕的手背。
这是水麟以前受过的伤,无须依赖记忆,而是残戈敢保证在他收下这条手后,他没再给这只手受伤的机会。
“……好。”打量许久,残戈收手站直身子,低头去捡竹伞。
无雨的晴天他依然撑起竹伞,身子落于伞影之下,他回身淡淡看了眼飘着薄雾的湖面。
“──”
“嗯?”残戈顿住,目光定格在冰封湖面与其周遭。
待在这边那么久,他肯定附近没有会动的东西……
“──”
声音不似人类说话的声音,更像是某种朗诵的语言、某种不会有人喃念出口的耳语。
残戈紧闭双唇,收敛呼吸的幅度。他安静站在湖边不走不动,一直等到耳朵再也捕捉不到细小的声音,才返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