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两层楼高的木屋内映出烛火,沿街飘散着晚餐的香味,他们步行在返回任沙集合处的路上,身旁行人愈渐稀少,最后只剩下随风飞扬的尘土与隔三至五个人身便设置在两侧的石制烛灯,里头烛晶正尽责地燃烧着,为旅人照耀前往郊区的道路。
“猎人的直觉,而且你得相信我,当你看到满地都是被拦腰拔起的针刺树后,你绝对不会说敌人只是个使用火鎗或剑的佣兵。”残戈打破沉默道,“那个怎么看都是晶语术师搞的鬼,综合小蓝毛的反应,凶手是茨果森林的混蛋这点**不离十。”
“不可能,他……”水麟下意识反驳,但语气有些动摇。
“你继续你的不可能吧,你跟小蓝毛都把父母遇袭的事情解释成意外,我才不相信。茨果森林在琉璃廷境内,那个混蛋待在里头这么久了怎么可能心血来潮就把人给杀了?而且别的琉璃泉人不杀,还专挑你们父母。”
水麟把挡在脚边的石头往前踢,湛蓝双眼注视圆石的滚动,残戈看不出水麟的情绪,事实上这一年来水麟的脸都没什么表情,就好像他的父母死亡时,有一部分的他也被杀掉了一样。
若不是残戈偶尔能感觉到水麟的喜怒哀乐,他都要怀疑水麟已经没了魂。
“水麟,那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他低语,换来水麟停下脚步的反应。
寒风拂过两人之间的空隙,带走方早尚存的一丝丝轻松愉悦。
“湖跟你说过。”
“我不要听她的版本,他们被杀了、用很残忍的方法……但这不能说服我,他为什么这么做、他带给你们多大的惊吓,这些我都不晓得。水麟,我在意的是你怎么想、怎么做,我离开前你们还好好的……砍杀就算在巨剑大地里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尤其琉璃泉人成年后被威族财主虐杀抛弃的事情你们见得比我多。”
“你想说什么?”
“我想知道全部,当然如果可以,也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帮你。”
“听过秘域吗?”
残戈略为茫然地盯着水麟精致却毫无表情变化的脸,“秘域?”
“晶语能使用的一种域,就算是玄飘这样学识渊博的晶语术师都不见得能使用的域。”水麟平板的语调像在背诵某本书的文章内容,残戈把脑内有关晶语的知识绕过一遍,这才恍然大悟。
“喔,禁忌的域,传说拥有强大力量但没有详细记载运用方式的东西?我听过,但没看过。”
“你看过了。”水麟说,“连根拔起的树,就是使用秘域的证据。”
“怎么拔的……”
水麟抬手指着远方茂密的森林,黑压压一片被寒风刮动着,发出飒飒声响,“你现在想象,那边的森林中突然刮起风向不同的风,这些风跟利刃一样只要靠近就会割伤你,它所经之地连草地都会被翻动。那个人就是这样,他游刃有余操控一切,不管你逃到哪,他可以付出毁掉整座森林的代价只为追杀你。”
“原来如此,小蓝毛没跟我说过这些。”
“当然,我抱着她没让她看见。”水麟把手放下,“习惯血腥是好事,但没必要那么残忍。诸如当父母亲抱着我们逃进屋中,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一脚踏进屋内,用异色的风一片一片把父母亲的肉割掉……先是鼻子,然后是手跟脚,耳朵变成泥之后再来是脸。我们杀小动物时会放血,大概是差不多的概念。”
残戈感觉自己的心不自觉地悬了起来,他伸手拉住水麟硬把人拽正。
那双跟蓝矿石一样美的眼睛泛起不易发现的红,但沉静如水。
水麟摇头,眼底掀起涟漪般的波澜,“别安慰我,在我脑里,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你该早点跟我说。”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形容。”水麟响应,“我的父母给我和湖的压力太大,他们死掉时我不知道我应该做什么反应。而且,残戈,那不是你的责任,你没有必要理解它。”
“但你恨他。”
而且任谁都清楚,那种恨不只是嘴上说说──被迫改变的事物太多,凶手却逍遥法外,怎能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