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告别式结束,都没有人掉下眼泪。
成员三三两两离去,几名炊事组的女孩携伴准备进村庄逛逛,残戈掠过那些人径直走到坟墓前,将埤麻裤口袋中的东西放到墓土之上。
“你居然送花。”水麟的声音传自耳边,他走到残戈身边,蹲下身子。
“脚麻就别蹲,站起来。”残戈弯腰将水麟拉起,“那是假花,上山之前爱频恩做给我们保平安用的。”
“我知道。”
用炊事组裁剪剩下的布料卷成的褐色小花,躺在墓土上任凭寒风吹拂。爱频恩送花时曾说,他们心族不喜斗争,但不会逃避战争,上战场前都会做花送给战士,期望战士在花开之时出战,花落之前便平安归来。
残戈事后听说,花得是别人做才有保平安的功能,爱频恩自己带着的那朵却是她自己仓促间做的。
如果那时有人给她做花,是不是她就不会死?那时小蕨和残戈各抱一个人走在河岸旁时小蕨这么问过,但残戈否决这个可能性。他不是不信神,只是在他的认知中所谓上古神灵是力量的象征,却不尽然会因人灵的祈祷改变未来。
“你刚才那番演讲确实动听,那你有想过接下来应该怎么定下来吗?一直前进也不是办法。”玄飘突如其来插入话题,他站在坟墓不远处正收拾为告别式准备的奠花,白芒小花巴掌般大纷纷落在泥泞中,一朵又一朵被他收入埤麻袋里。
“不能乱晃吗?”残戈回道。
“乱晃的前提是我们有资本,你以为任沙还剩多少钱?养那么多成员……财库很吃紧。”玄飘停下捡花的举动,按了按单边金框眼镜冷眼扫过残戈,“不然你去接悬赏单,干一票大的估计够我们花整个春晓月。”
“等一下,干一票大的也只够一个月?那我们前面怎么活过来──”
残戈倏然顿住,单手抽剑闪身到水麟身前,一个回身眼神骤变,盯向原先自己背后那一块奠花满地的告别式现场。
狂风轧至,在这方寸之地掀起大量沙尘与奠花,白色花瓣与尘土如浪翻飞而起。
与此同时玄飘亦扔下埤麻袋,“苍草、小蕨护住怜湖!其他人能跑多远就跑多远,没有命令不准回来!”
几名本已掏鎗的男人听见玄飘的命令二话不说立刻闪身撤退,残戈半瞇着眼将水麟紧紧护在身后,凛冽的眼神似野原上的鹰,流露**的恨意与恫吓。
“真是大动干戈……我只是来送礼物呀。”
当灰暗逐渐散去,重现于阳光之下的是身着繁复黑袍的男子,他白若透紫的脸庞更胜玄飘,漆黑如墨的长发披散至腰间,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指轻轻往天空一伸,阳光竟比方才更加黯淡。
残戈凝视着对方深紫若黑的上挑眼眸,冷哼一声,将剑上的尘土抖落。
“滚。”水麟的声音清朗,残忍地延续剑拔弩张的气氛。
黑发男子勾起暗紫的唇,但笑不语,他站在奠花纷落处静止不动,任凭最后飘落的奠花沾染他那长及泥泞中的黑袍。纯白花瓣轻贴着袍间的绸带,忽如小动物般颤动,迅速枯萎成碎泥。
残戈不由自主地握紧长剑。
“我只是送送礼物嘛……今天不是那个什么、喔,心族的情人节吗?热情如火的心族子民不幸丧身于械斗之中,我虽未带着虔诚的景仰之心,但也不是刻意找架吵──我连脚都还没踏到地面你们就以武相待,这就是任沙的待客之道?”他状似不经意地扫视众人,最终落到距他数十尺远的苍草身上。
更准确地说,是躲在魁梧的苍草身后,缩得特别小的蓝色身影。
黑发男子扬起微笑,笑意却未及眼底。
“久弓五锡枷,别让我说第二次,滚。”水麟的声音自残戈耳边传来。
“可爱的小水儿啊……这就是你对我的态度吗?警戒、愤怒、怨恨,却不敢轻举妄动?”被水麟称为久弓的男子将视线转回来,把宽袖上卷露出节骨嶙峋的苍白皮肉,肌肤与骨头相连之处布满歪曲丑陋的黑色疤痕,鬼魅般的微笑一闪而逝,就见嘴中的犬齿狠狠咬上未愈合的手腕伤处,嫣红鲜血直落。
“你还是一样对我的公主如此苛刻,那两个北方人怎么够资格站在公主身旁?他们照顾得了我的公主吗?万一把公主摔伤了、折疼了,小水儿,你可承担得起我的怨怼?”
“残戈你撤退、玄飘动手!”